倘若分别是必然的,倘若他心中的山水无缘得见,那么看着心爱之人去畅游那山川河流,也是一种圆满。
阮相宜不想让这些糟心事破坏眼下的美好氛围,便将注意力移到另一人身上。
“没想到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他看着一脸冷峻的邢泽,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邢泽对于“小屁孩”这个称呼不甚满意,是以绷着一张脸不理人。
其实他对阮相宜这位二师兄印象不深,当年他实在太小了,阮相宜又早早就走失了。
所以严格说起来,他和阮相宜之间没有多深的感情。
“小师弟,你二师兄跟你说话呢。”苏晓芙瞥了一眼邢泽,笑道,“怎的还害羞了?”
邢泽:“……”
比起害羞,他忽然觉得“小屁孩”这个称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不情不愿地叫了声:“二师兄。”
他自小就听苏晓芙的话,饶是多年不见,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亲昵始终在。
“小师弟真乖。”许是师徒五人好不容易才重聚,这晚的阮相宜不再清清冷冷的,整个人变得有温度起来。
邢泽浑身不自在,他不习惯被人这样亲昵地对待。
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司徒烈。
他看到一直没说话的司徒烈脸上也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倘若此时能够长久,那该多好。邢泽如是想道。
重华殿。
季修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亭子里。
夜已深,连他爱看的红蜻蜓都睡了。
他低低地咳了两声,立刻有宫人送上披风。
“大秦……”季修下意识地唤出声,开口后才猛然意识到秦音已经不在了。
他特许秦昭这两日休沐,待秦音的身后事办妥再回宫待命。
大秦小秦跟了他十多年了,突然都不在身边,他浑身不自在,人也跟着没精神。
“三殿下,夜里风大,老臣送您回寝殿歇息吧。”严将军严肃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似是要附和他的话,季修又轻轻地咳了两声。
“三殿下——”这回严将军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威严。
是他常年征战而养成的气场,也是他担忧皇子的表现。
江山社稷,需后继有人。
无论那人是谁,都将是他严家效忠的王。
季修动了动身子,终于起身。
也罢。
他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也没有意义。
大秦侍卫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了,所有生者的神伤都不是逝者愿意看到的。
生者所能做的,便是记住他。
对于逝者来说,遗忘才是最可怕的。
——秦音,我会永远缅怀你,缅怀我们一起度过的年少时光,你且安息吧。
季修眺望天边的月,向明月寄去心中的哀思。
他又驻足片刻,方抬脚朝自己的寝殿而去。
严将军亦紧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寝宫准备就寝之时,季修才发觉自己腰间的青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将青翎改头换面是阮相宜出的主意。
宫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山月堂的眼线,别说季修不知,哪怕是身为水冥大人的阮相宜亦不知。
所以,青翎藏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然而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季修最终决定听从阮相宜的法子,将青翎放在自己身上最显眼的地方。
不料还是被狡猾的敌人发现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取走青翎的人是阿诺。
阿诺消失后,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想起来青翎一事。
季修在心里盘算着对方到底得了几块五色翎,季遇和季安南手中的他们定然已经得手,那就是最少得了三块。
还差两块……
五色翎到底有何用……
这个问题到了如今他依旧毫无头绪。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单越早已拿到了所有五色翎。
他更加不会知道,大奉的天,就要变了。
而另一边,单越拿着五色翎,凭借令牌进了国师府的密室。
浓郁的血腥气比往日更加令人作呕,扑面而来的死气牢牢包裹住他。
狼狗的号叫凶残而带着血气,哑奴努力要发出叫喊却声声化作揪人心的嗷叫。
单越脚下顿了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然片刻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他不知自己踏入的是人间炼狱,更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