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绿草如茵。
一排排整齐的队伍走在回京的官道上,在傍晚时分,大队伍抵达京城。
康熙入住畅春园,皇子贝勒相继回了府邸。
日暮已尽,窗外一片昏暗。
屋内,烛光摇曳,芸霓苍白无光的脸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浮现出血色。
她漫不经心从桌上端起茶抿了一口,诡异的眸光轻飘飘的落对面一人身上,“阿玛出手干净利落,十四爷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告诉他白初念已不在人世。”
西泰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你大哥与青梅地下有知也欣慰了。”
“白初念死了,大哥与青梅妹妹也无法活过来,而我肚子里的孩子未来得及看一眼他的阿玛跟额娘,就已经……就已经……”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芸霓神情充满了落寞,语气里也是化不开的悲伤和难过,她将手放在小腹上,想着那还未成型的婴儿,禁不住哽咽落泪。
“闺女不要难过,十四爷对你这么好,以后你还怕没有孩子吗。”西泰身上气势徒然发生改变,眼中蕴含的恨意更甚,“白初念死有余辜。”见芸霓低垂着头,看不出真实情绪,他上前两步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抓住她的手安抚道:“闺女什么都不要想,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阿玛。”
芸霓几度哽咽,“阿玛,皇上那里,我怕早晚……”
“阿玛都是半截身体埋进土里的人,待在哪里都是了却残生,皇上知道了又如何,就是把阿玛关进大牢,阿玛也不怕。”西泰不以为然的说着,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格外骇人,他拿了一个的软垫,小心的塞到芸霓背后,“想想你与十四爷,还担心阿玛干什么,阿玛只要看着你过得好,阿玛就是死也心安了。”说到此,他脸上又浮现出一缕慈爱之色,“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下旨让你们完婚,阿玛看着你出嫁很高兴。”
他说的随意,像是在平静的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心底比谁都害怕。
白初念死了,这事瞒不了多久,皇上一旦知道,面临牢狱之灾是最轻的,不殃及无辜那才是万幸。
“阿玛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芸霓说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房间里回荡着她哭诉的声音。
晚风阵阵,撩得人有些许凉意,吹不散她眉间阴霾般的愁闷。
她可以不管亲人的死活吗?可以选择继续和十四爷沉浸在男女情爱的甜蜜当中吗?
倘若十四爷知道真相那一天,还会继续爱她吗?
……
月色穿破云层,书房内的烛光在窗户上映照出两人的侧影。
昏黄的光线映下完颜如梦满眸的泪光,晶莹得如同清晨摇摇欲坠的露珠,“你让妾身去西泰府邸提亲?”
十四爷眼眸中的尖锐,狠不得将她千穿万孔,“我意已决,你最好不要继续哭闹。”
完颜如梦心痛的不锋不锐,却慢慢在心底最软处裂开沉郁的钝痛,“你一回来,你就急着要取别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妾身的感受?”
十四爷无可奈何,轻轻苦笑了一阵,又默不做声。
他最想娶的那个女人,已经被他伤透了心,怕是再也不肯原谅他了。
烛火的阴影照在完颜如梦苍白的面上,映下她的措手不及与楚楚可怜。
一个白初念已经让她嫉妒得要发疯,这下又来了个同样美如天仙的芸霓,她没被气得当场吐血,已经算是心胸开阔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妾身?”
四目相对,两人双眸中倒映着彼此的面容,却到不达彼此的心底。
“皇阿玛已经赐了婚,明天你必须去西泰府下聘礼,若是敢故意拖拖拉拉,阳奉阴违,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对你不讲情面。”十四爷脸色暗沉,说完这些便大步离去。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完颜如梦有气无力地说道:“妾身不会让你娶她。”
十四爷未回头,冷冷的声音传来,“芸霓性子恬静淡漠,是我喜欢的女人,娶进府我自会独宠她,你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妇德,被冷落多年怪得了谁?”
他声音寒冷刺骨,字字句句都能冻结住她的心。
“妾身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招惹了芸霓,不敢相信你会对白初念就这样忘情了。”完颜如梦的嗓音颤抖低哑,每一个字都发的有些艰难,全凭一股韧劲与他对持着。
闻言,十四爷心里十分钝痛,一张脸在斑驳的月光中愈发怏怏不悦,他强装镇定道:“你应该替自己高兴。”
他与白初念纵是情深终是难携手,放下她纯粹是迫不得已。
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太想爱了,反而会令她更失望。
他也明白完颜如梦多年来执着的恨意,这个世界没有爱不好,而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望着他,完颜如梦如水轻淡的脸颊透着沧海桑田。
她好恨,好恨十四爷,好恨白初念,更恨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放不下。
她笑中带泪道:“妾身明日进宫找皇阿玛问清楚,妾身会求皇阿玛取消这门婚事。”
“你敢。”十四爷回头,寒冰一般的眸子逼视着她,“你敢进宫说一句,明天就滚回娘家去。”
见他这双憎恨交迸的眼神,完颜如梦眼底荡漾在清波中只剩下羞愧与愤怒,这种眼神,她也有过,想到从前,不禁心下涩然。
此刻,胸口明明又堵又疼,却不敢出一点声音,越是隐忍,越发窒息,更是憋屈。
她望了一眼天边的黑夜,就像是她心中的阴霾一样,散不去,挥不尽。
银白的月光洒落一地,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