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脸上立即涌起一阵不适感,站在他面前的人像是遗失的雪精灵闯入凡间,让他忍不住想去接近,可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高贵疏离皆在她背影体现得完美极致。
他叹了叹气,满脸忧伤道:“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就不烦你了。”
“年羹尧……”婉玲转过身,含笑的眸光中涌动着晶莹,“我没有说过不见你,我只是不知该跟你说些什么。”她抬头望着他,一时愣住,这张脸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般精神抖擞,虽丰神俊朗,却消瘦了许多,在低头的时候,稍稍擦净了眼角的泪光。
年羹尧抬眸看她,眼里莫名的有了热泪,不由一哽咽,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婉玲……”他呆呆凝视着她,这是多年以来,第一次不是在梦里见着她的面容,内心一时波涛汹涌,无法平复下来,思绪回到当年,“记得刚认识你那天也是在冬天,那年你十四岁,一身素白绣花纱裙静静地坐在雪地里,披着淡青色斗篷,圆圆的脸蛋温柔可爱,看着既稚嫩,又清纯。那个时候的你虽然不谙世事却心高气傲。”说着说着,目光流露出些许怀念,眼中的温柔似乎能溢出水,“我想上前跟你说句话,可你因为不认识我,一直板着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你的古怪脾气让我不敢在跟你说太多,可在我离开时,你却又对我绽放一抹嫣然浅笑,就是因为你那一个微笑,我才知道自己爱上了你。”
往事回想起来,令人徒增哀叹,即便面对这美景,也终究难以排遣心中的愁苦。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婉玲回给他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知道他对她旧情难忘,只是他们今生缘尽的彻底,“那时候的我对你是刻意回避,可你一点都不介意我对你的冷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遇见你,你总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还竟说些民间趣事来逗我开心。”说到此处,她的声音越发温柔,双颊透着淡淡的红晕。
“因为我只想看见你笑,看到你对我笑。”
“我知道。”
“不论那时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我喜欢的。”
“我知道。”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
年羹尧看见她的烂漫笑脸,却看不见她昔日那洋溢着快乐。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发自腑肺却止于喉咙,像流沙般倒流了回去,直涩得他的心一阵阵痛。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婉玲笑吟吟地折了一枝梅,脱口而出一首咏梅诗,又感慨道:“冬日许多花已凋谢,独独梅花却能在凛冽的寒风中独自开放,与寒冬顽强一争高下。”
她惊叹梅花的坚贞不屈,不惧风雪的高洁品格。
再一想,又是何其心痛,今日之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年羹尧了?
他是不是就如梅花一样,只会在严寒的冬日,在她最孤单的时候出现,过了这个季节,他也会像梅花一样消失了?
他这么爱她,可她为什么要爱上冷淡至极四爷?如果自己爱上了年羹尧该有多好。
她又缓缓垂泪,苍白憔悴的面容迫得她髻间一只金光闪闪的步摇也黯然失色。
“婉玲,你怎么啦?”年羹尧侧眸看她,她眼里的泪水与满脸悲伤迅速被他捕捉,“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四爷?”
他要四爷宠幽若,那就是意味着婉玲会失宠,她没了四爷有多伤心,她是因为失去四爷而难过吗?
他只顾着幽若的感受,却忽略了她,忘记她是最爱四爷的那个女人。
爱只属于一个人,也是自私的,一旦拥有就接受不了失去,他又怎么能够做到让两个女人都不受到伤害呢。
“没有,我没有因为四爷而难受。”凉风撩得婉玲青丝飘散,遮去了她小半边凄美的脸颊,她凄然道:“我只是一时伤感而已。”
“是因为我吗?”
“不是。”
“对不起。”年羹尧眸色微暗,垂眸道,“是我多想了。”
“年公子……”婉玲的心一阵绞痛,艰难启齿道:“你身边真心对你的女人何其多,只要你肯接纳她们,她们也会真心待你。”她想说,不要这般悲伤,不要为她而难过,她不值得。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突然,她一颗沉静的心变得无比炙热,“我爱四爷,这一生,我只会爱他。”
年羹尧听后,心亦是痛,明知她爱的是四爷,他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这样一个淡然却又执著的女子。
“所以,你得帮四爷,就当是为了我,好吗?”婉玲的声音十分真挚,眸光澄净如泉水,这样的她对于一个爱她的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有说服力,“就是千难万阻,我也知道你会帮我。如今,你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嘘,可你不能站在四爷的对立面,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年羹尧不置一词,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她,良久问道:“你是为了四爷来见我?”
“是。”她低头,凄然苦笑,“你可以答应我吗?”
他又问道:“四爷要你来的?”
婉玲摇摇头,四爷怎么会主动跟她说话,又怎么会让她来见年羹尧。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说过,我对你的情永远都不会改变,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永远爱你。”说这话时,年羹尧心中已然翻江倒海,似大火烧灼般疼痛着,煎熬着,“我走了。”
这一辈子注定不能拥有她的爱,无法每时每刻看到她。
纵然十几年岁月匆匆流过,他的心上永远镌刻着她温柔的笑,永生永世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