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看到那一道倩丽的身影快步从门外走入,十四爷开口问道,这声音没有温度,带着几分嘶哑。
“妾身听到你的笛声,知道你还未歇下,所以……”完颜如梦眼波含情凝视着他的侧影,见他连一个正面都不想让她见到,眼角不禁泛起了泪光,不敢相信他们竟走到了这步,定了定心神,伤感道,“妾身知道这样会扰到你。”
“你没有扰到我。”十四爷转过头看她,他洌然凌厉的目光盯上她那楚楚可怜的泪目,哑声说道,“是我的笛声扰到了你。”
听他说出此话,完颜如梦水盈盈的眸子与他目光相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圆润的眼睛。
那些年,他们每一次相见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如今听到他这样平静的声音,她整个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只是惊慌失措的僵住。
他微微无奈地再一次看去她那恍若隔世的面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又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出来。”这醇厚的声音中,难掩关切。
她期盼的目光舍不得挪开,直直的盯着他凄伤的面庞,看到他眼里的一抹痛色,她知道他在想着谁,那泛起丝丝涟漪的内心瞬间又了无波澜地平静了下去。
他的心纵使千穿百孔,不都始终是在白初念那里吗?她的笑容可以让他万劫不复,她的泪颜可以让他至死相护。
只是,她不解,为什么他无怨无悔的付出却无法得到一丝一毫的回报?心碎了也无人过问?
她愿意付出生命去爱的男人,为什么白初念可以冷眼相待,甚至弃置不顾。
收回伤感的思绪后,她泪眼盈盈说道:“妾身听到了你的笛声。”
听她隐忍的哭声,十四爷心下一动,几丝不忍,但他始终不敢迈出一步,不敢走近她,看清她那充满悲伤与绝望的双眼,他故作淡然自若道:“以往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不在京城,额娘那里亏有你的照料。”
他声音太过悲凉,完颜如梦眨了眨泪眼,“妾身不苦,照顾好额娘是妾身分内之事。”
看她那纤弱身姿,他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她和白初念是不一样的,她敢爱敢恨,可是这样直率天真的她,他却从来没有深爱过,对她的那种感觉没有执着,没有强烈,也没有那般害怕失去。
想到白初念对爱情已超乎一切的漠然,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厌倦了,他心底那一道道伤口不禁又抽搐疼痛起来。
他频频为她伤神,她却为别的男人选择留下,虽按奈不住心里的嫉妒与愤怒,也只能恼自己不能潇洒转身。
明知不能再爱,却偏偏要深爱,明知缘份已尽,心却不愿再收回。
一个人的一生只会遇到一段真爱,能否把握得住,全看自己的抉择,从她决定娶芸霓那刻起,他们已然回不到从前。
“十四爷……”完颜如梦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
他面容一暗,一抹痛意滑过眼底,眸色越发黑得不见底,只淡漠道:“回去吧。”
这一刻,天与地在她眼中都是灰败不堪,近乎天塌地陷,过了好一会儿,又牵强一笑,笑意中隐现泪光,如同朝露盈落在枯败的花叶上。
他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去强留,放手便要放得干脆。
那些关于他们过去的美好,会是她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十四爷目送着频频回首的她,依依不舍地目光追随了她好远,她只记得他对她的好,却不知他不会陪她到老。
他们之间相互厌恶过,也相互爱慕过,但最终他们还是彻底分离了。
不爱了,就不必在拉拉扯扯,当断不断只会徒增伤感。
他并不在意他们那段过往,过去的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看到她不再回头,瘦弱的背影就要看不见时,他禁不住脱口喊了出声,“如梦……”
她脚步微顿,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很多年前,他也这样唤过她的名字。
现在是愧疚?是怜悯?还是对她余情未了?
他目光流转的一瞬间,让她觉得漫长了她整个悲哀的人生。
望定她的身影,十四爷柔声说道:“以后不要这么晚出来,保护好自己,不要受寒着凉了。”一阵顿痛隐隐在他心底翻腾,却又是坚定不移的说着,“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妾身答应你。”她没有再落一滴泪,迎着满面寒风,笑靥如花,“你还会来如梦居吗?”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心中有没有一丝丝的旧情可念,她在他心中有没有一点位置,他们所剩下的夫妻情分还剩下多少?
看她无力的笑着,十四爷的心好似被压着千斤重的巨石,缓了缓神色,他悲声道:“我不会再去了,有弘暟陪着你,他会代替我照顾好你。”
寒风扑来,完颜如梦突觉天旋地转,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脆弱得再也经不起痛入骨髓的折磨,却还要学着敢爱敢恨敢失去的洒脱。
她偏过了头,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滑过腮边,哽咽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会好好的,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让妾身担心。”
十四爷点点头,淡笑道:“我答应你。”
转身回头,完颜如梦跌跌撞撞的走在雪地里,心好似被掏空了,疼得无以复加。
他们才是一样的人,都深陷在过往的情意中,谁都不愿意往前走,谁都不愿意放弃,放弃对他们而言,真是太难太难了。
走出院子,她再也忍不住悲痛,泪水汹涌滚落脸颊两边,一跤跌倒在花坛前,发髻中的翠玉花钿摔在地面已碎成两半,她这颗浸染悲殇的心也如翠玉一样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