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抿着嘴站在安迪身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佩德罗夫妇看他的眼神。
好在米勒医生很擅长和病人家属交流。
佩德罗夫妇离开之后,安迪对着艾伦叹了口气:“艾伦,和病人沟通是一门学问,虽然说‘我不知道’是一句诚实的不能再诚实的实话,但你要顾及病人家属的心情。”
一股熟悉的烦躁感涌入艾伦心头,无数强压的记忆乱糟糟的涌现在他脑海中,让艾伦有些烦闷地皱着眉头。
艾米丽的身体在地面上绽开血花的时候,他手抖打碎了一只培养皿,然后被诺曼·奥斯本狠狠打了一巴掌。
诺曼·奥斯本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没空来处理这些无聊的事。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选择自杀,死就死了,这是上帝安排的命运。
负责治疗他母亲的医生是诺曼·奥斯本的专属医生,那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节哀顺变,然后就离开了。
安迪还在絮絮叨叨,艾伦听见对方说着有关人文关怀和换位思考的种种理论,越听越烦躁。
最后,艾伦所有的情绪汇聚成一句话:“照顾他们的心情不是我的责任,他们要为自己的情绪负责,我只是说出客观事实而已。”
我没有错,我不可能犯错。
艾伦在心底反复重复这句话。
安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想,也许他有些操之过急。艾伦·奥斯本专业过硬,知识广博,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日之星冉冉升起,所以他将很多原本并不属于实习医生应该负责的事情堆到艾伦头上,就像一位殷切的老父亲那样迫切的压着艾伦成长。
但他今天突然发现,艾伦有个致命的缺点。
也许是他多想了。
安迪扭过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急诊科常驻的心理医生身上。
急诊科医生也许是心理疾病最高发的人群之一,他们的心理医生查尔斯·卡特不仅负责调控病人的心理状态,还得随时关注他们这群身心都不怎么健康的医生。
“艾伦,我有个想法,你……”
安迪看着查尔斯医生忙碌的背影,扭过头去重新盯着艾伦的眼睛。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护士就急匆匆推开门,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第十大街!快!那边发生了枪击案,奥斯本医生,你需要跟着救护车一起出发!”
艾伦松了口气。
他立刻对着米勒医生点了点头:“十分感谢您的帮助,下次我会尝试按照你的方法通知病人家属。”
冷冰冰的笑容再次把米勒医生噎得说不出话,这让米勒医生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摆脱了米勒医生的艾伦头也不回地向着停在医院外的救护车冲过去。
等他系好安全带,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熟悉人影。
仍旧穿着夜翼制服的迪克朝着艾伦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今晚我们必须得一块行动了,医生。”
艾伦冷着脸,心情更糟糕了:“别拖后腿。”
迪克看着艾伦比刚刚更冰冷的脸色,心想医生的嘴毒程度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翻倍。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放心吧,医生。你只管去救人,剩下的交给我负责!我们会是最棒的搭档!”
他单手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的同时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伸到了艾伦面前。
艾伦:……
他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明白这个手势的含义。
“别做这么无聊的事。”
“来嘛!我们碰个拳,预祝行动顺利!”
“我拒绝。”
“拜托了医生,你就和我碰个拳吧!击掌也行的!”
“我不可能做这么幼稚的事!我是医生,不是小学生。”
“这哪里幼稚了?小学生才会觉得幼稚,对超级英雄和医生来说刚刚好!如果不是我在开车,我们还可以来一整套Hiphop!那才是潮人该有的打招呼方式!”
潮得奥斯本医生差点得风湿。
然后,两人的座椅之间突然冒出来一颗棕色脑袋。
谷歌急救员丹尼尔瞪着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艾伦:“我也想要!击掌就可以了,医生和我击个掌吧!我需要你的祝福!”
祝福什么祝福?一次简单的救援而已。
艾伦瞪着眼前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半点不为所动。
然后他的手就被丹尼尔强行从兜里扯出来,按在了夜翼伸出来的手上。
丹尼尔想了想,又把医生的手抬了起来,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夜翼的手和医生的手之间,脸上洋溢起满是幸福的笑容。
“1——2——3!我们是最棒的组合!”
艾伦这会儿彻底忘了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只臭着脸觉得这两个家伙聒噪得像房东养的鹦鹉。
夜翼已经将救护车开出了一种坦克的架势,原本按照正常行驶需要40分钟才能到达的路程,在他手里只开了17分钟20秒。
一看就是平时经常飙车的主。
艾伦哼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他刚刚冷冰冰的面色现在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程度,总算不再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三人迅速从救护车上跳下来,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然而现场的景象还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急救员接收到的信息是第10大道附近一辆车遭到枪击,侧翻倒地,受伤人员状况不明,急需帮助。
有路过的人报了警,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
现场的情况比艾伦预料中的糟糕得多,受到袭击的居然是一辆警车。这辆专用警车是用来运送囚犯的。
此刻,警车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待在里面的囚犯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浑身是血的狱警躺在原地,双目空洞。
“确认死亡。”艾伦的手从一个人的颈动脉上移开。
“小心!”
艾伦看见夜翼突然朝他扑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腰上一痛,整个人似乎都被拉扯着离开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