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了那个面带委屈又眼底藏着惊喜的少年身上。

林煌那坚毅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得意，像是满意自己抓住了一线希望，将严逐从天道手中拉回人间。

“即便是天道，也休想从本王手里抢人！”

而这时，严逐的灵魂，终于不再彷徨。

他拒绝了天道的召唤，收拢散逸的神魂，体内的星光流转，引导那星纹玉佩，开始将躯壳再度凝实。双脚踏入尘世，昭示着这位前无古人的“道仙”放弃了与天道合一的机会，选择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星光在他的周身旋转，天地间风云激荡，仿佛整个天道都因他的决定而震怒，雷云翻涌，狂风大作，而他却毫不犹豫，毅然踏足大地，直至站在那少年面前。

对于林煌而言，严逐好像在一瞬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严逐，红着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逐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林煌的脸庞，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阿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温柔。

“谢谢你，我回来了。”

“轰——”一声雷鸣将二人的千思万绪打断，天道的威严从来都不容质疑，此番拒绝召唤，显然已经让它格外恼火。

狂暴的天雷自苍穹倾泻而下，正是九天神罚，携带着毁灭性的威压直冲二人。林煌与严逐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妖力与星辉交织，凝聚出遮天屏障。然而，当雷光轰然落下的刹那，二人竟发现这道天雷并非纯粹的想将二人毁灭，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要将他们的意识从现世剥离。

林煌瞳孔骤缩，想要握住严逐的手，却发觉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坠去。眼前的景象剧烈扭曲，天地如崩碎的镜面，一块块剥落，露出其下幽深且不可知的一片虚无。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的意识立刻被硬生生拖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

晨雾尚未散去，林间的小屋静静地伫立在苍翠的竹影之中，木质屋檐上还残留着夜雨未干的痕迹，又见露水沿着青石墙壁滴落，带着丝丝凉意。

严逐静坐在屋中，手中翻阅着一本泛黄的道籍。指尖顺着纸张微微摩挲，他的眉宇间带着些许思索。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一床薄被，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他，他曾见过相同的场景，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但这不该只是普通的回忆，他思来想去，推测自己应该知道更多，可一切记忆却像是被浓雾遮掩，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开。

严逐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红影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赤发微乱，眉目间是难以遮掩的桀骜不驯，十分凌厉。他就这么大喇喇地闯入屋内，没有半点迟疑，连脚步都未曾停顿，径直向着屋内走去，毫不客气地扫视一圈后，便目光灼灼地看向严逐。

四目相对的瞬间，严逐心神猛地一颤。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猛然从心底涌上，宛若他已经认识这个少年许久许久，甚至……比他自身的存在还要更加深远。

可他记不起来。

严逐的脑海一片空白，记忆深处像是被无形之手抹去了一部分，留下的只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残影，那影子与眼前的少年渐渐重叠，可他仍然无法抓住那到底是什么。

林煌同样愣在原地。

他本是无意间发现这座林间小屋，但在看见严逐的瞬间，心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然席卷全身，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该说些什么？

按理来说，林煌闯入这间屋子是为了暂避追兵，若是按平日性格，早就直接威胁屋主，不管对方是何身份，都必须得听从他的安排。可现在，他却莫名地觉得不该这么做。

他盯着严逐的眼睛，看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心脏的跳动好似变得沉重而缓慢，而且每一跳都带着一股隐痛。

他们……当真不认识吗？

林煌皱眉，甩开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念头，不再多想，直接迈步走向屋内的软塌，随意地解开外袍丢在一旁，竟像是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般，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十分自然地躺了上去。

严逐微微挑眉，盯着少年毫不客气的举动，本该心生不悦，可奇怪的是，他竟觉得这一幕分外……顺眼？

他该生气的。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少年躺在自己屋内时，心底竟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安心。

屋外有风徐徐吹过，卷起树叶飘入屋内，在院内的空气中盘旋，微微摇曳的烛火映出两道重叠的影子。

严逐放下手中的书，缓缓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半掩的木门，目光投向幽深的林间小道。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逼近，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潜伏在他们目光之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窥视着屋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