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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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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吧。”

靖安言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唇,将人一把扯进怀里,用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肩,尚且单薄的肩膀在自己掌下都有些硌手,可如今就要自己撑起一方天地了。

靖安言摸了摸他的下巴,结果摸到了一手潮湿。

终于哭了。

靖安言不打扰他哭,紧紧地揽了揽他,被外面的金吾卫托着带起来。

封长念惊慌失措:“小师叔!”

“不怕的,不害怕。想哭就哭。”靖安言那温暖的手掌脱离开他的身体,犹带微笑,“回玄门让你玄静师叔和长若师妹看看后腰的伤。”

那伤口早就胡乱地结痂,封长念哪里管得上,踉跄着站起来就去拉扯金吾卫的手,又被岳玄林拦腰抱回来。

“不、不……小师叔——!!!”

“在呢,小长忆。”靖安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其实是不害怕的,挨打么,宋启迎又不可能真让人把他打死,顶多痛一些,这都不妨事。

只是看到封长念那样惊慌失措、内疚痛苦的神情,他心底是害怕的。

他感受得到,那样的悲戚,那样的痛苦,那样的不由自主又无能为力,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刀,悉数捅入了封长念的心口。

封长念本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现在却过早地体会了应该体会的、不该体会的失去,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靖安言怕他钻牛角尖,于是一遍一遍地说,不怕的,没事的,这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长忆,阿珩。

阿珩。

西军都督府的人都这么叫,来到长安后,封长念很久都没听过了。

阿珩。阿珩。

这时候的靖安言不止是小师叔,还带着或许魂兮归来的绥西侯,还有西军都督府的人。

阿珩。阿珩。阿珩。

你不要怕,你要往前走,不是你的错。

最终封长念没回去治伤,也没回去睡觉,后腰的伤口不足他心痛的万分之一,岳玄林软硬兼施都拖不走,眼瞧着那伤口又要被再度撕裂,只好由着他去。

他就跪在靖安言行刑的那张长凳前,他知道,宋启迎不敢伤自己,说到底,不让他离京回去给他父亲奔丧,皇帝多少不占理,更违反了他秉持的孝治天下的主张。

于是封长念就在靖安言挨打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些掌罚的没有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拉开他,到最后六十棍多少因着他而松了些,没有实实在在地打下去。

但靖安言还是皮开肉绽,一开始还能嘴硬,揪着封长念的发尾说:“不疼不疼,哎哟真不疼,你小师叔什么人啊,这点儿能耐我何?”

“你这是干什么呀长忆,你看过往戏台子撇菜叶的吗?你就跟那个菜叶一样往我身上扑,你是什么啊?我看是小白菜吧,可怜巴巴的小白菜。”

到后来就不行了,那些疼痛越积越多,一同涌上来,疼得人出虚汗,靖安言嘴上没力气喋喋不休,却在心里骂人,心道那棍子下去怎么会那么疼,明明没有倒刺,却能将人抽得皮开肉绽。

他揪着封长念发尾的手揪不住,只能虚虚地摸,偶尔有力气说话还在安慰人:“要不……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什么都行,唱唱你们西域那边的歌,你当哄哄你小师叔了。”

最后封长念唱没唱歌,靖安言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被打得意识模糊,实在撑不住了。

再清醒时已经回了玄门,伤口已经处理过,如今或许又是一个新的日夜了,月色隐约露出些华彩,照在封长念桃子一样的眼皮上。

“你不会……哭了两天吧?”靖安言虚弱地动了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

“小师叔,我一定……我一定……”后面的话都被封长念淹没在嚎啕之中,靖安言虽然疼得迷糊,但也隐约记得,这人好像自始至终都抓着自己的手,从来没有松开过。

“长忆,你哭,为绥西侯,也为我,更要为了你自己。”靖安言抿了一口封长念递来的水,才将喉头火烧火燎的干燥压下去,他在发烧,他自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回到西域去。”

“你的归处,应该是茫茫漠原,而不是这逼仄压抑的宫墙。”

“小师叔等着看你在西域纵马驰骋的那一天。”

“……”烛火霎时爆了一声,惊得靖安言从往日的回想中清醒过来。

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的食言,终究他也没能亲眼看到封长念回到西军都督府,在这一愿望实现之前,他自己先离开了故土。

然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最终,那个曾经“从不骗人”的靖玄念已经消散在岁月尽头了。

银色小蛇不知何时蹿回了夷月手腕上,小姑娘单手托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靖安言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看你突然不说话,我也不敢打扰你啊,想起来什么了?”夷月打了个哈欠,“你好像很少回忆往事,之前从没在你嘴里听过相关的事情,如今倒是总走神。”

靖安言没忍住反驳:“走神也不代表回忆往事吧?”

“不一样的。”夷月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之前……告诉我,人在回忆的时候神情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回忆幸福的事情,而刚刚,起码我能感觉到,你想起来的事情应该还挺快乐。”

快乐?

挨打能叫快乐?

那顿板子让靖安言休养了一个月,又伤在腰臀,只能趴着,每天怎么睡都不舒服。

这叫快乐??

但他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靖玄念。靖安言。他自嘲地想。当年他多勇猛啊,宋启迎都气成那副德行了,他还敢挺直脊梁跪在那里不卑不亢,幸亏当时宋启迎还没有后期那般心狠手辣,要不自己怕是活不下来。

封长念会喜欢那样的小师叔,不奇怪。

一个言出必行、一人抵挡千军万马、只为将他牢牢护住的小师叔,的确很招人喜欢。

只可惜,现在他既不会言出必行,封长念也不必由他来护佑了。

靖安言舌根有些发苦,有些恍惚之下居然问夷月:“……你说,他跪在他师父面前,想改我的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不怕被皇帝责罚吗?不怕背上骂名吗?”

夷月哪里知道,只能沉默地望着他。

他自嘲地笑了下:“罢了,是我口不择言……”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啊,他又不是不在。”

门被猛地拉开,秋长若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针扎完了,这次真一点都不能动了,小师叔悠着点儿,问的时候也别太激烈了,好吗?”

靖安言缓步至隔壁,封长念浑身是针,如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床边,无言地望着他。

剖情后两个人终于能这样冷静地和对方对视,一坐一站,靖安言半边身子沐光,半边身子藏匿在门板的阴影下。

那里面像是龙潭虎穴,让他提步都困难。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然后吹灭了蜡烛。

黑暗骤然席卷,封长念一时间不适应,完全失去了视线。

下一刻,只听见靖安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撩起一阵令人心痒的风:“改字的事,跟我说说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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