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商海这一周虽说每天担起了照顾病号与带着对方上下学的重任,但中午也能在对方家里吃饭休息,这比只在周末来不知舒服了多少倍。袭妈做饭好吃,年轻又大方,每天中午都会做不少他喜欢吃的菜,俩人还莫名其妙有很多关于做菜之类话题可以在吃饭时闲聊。
袭妈一开始只管聂商海叫“小海”,因为当初问聂商海名字时,聂商海只回应让对方叫自己“小海”就行,再加上袭雨威在家里也不常叫聂商海的名字,就算叫,也多半是在袭妈离开后才开口。
所以在这几天才得知这孩子姓聂后,袭妈便主动说到:“我过去有个朋友也姓聂,算下来的话,他家小儿子现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嗯?这么巧吗?”聂商海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去便马上接话,生怕片刻冷场。
“说这些干嘛?”袭雨威原本在安静吃饭听这俩人谈话,却忽然开口:“过去的事儿有什么好提的。”
袭妈听到袭雨威这话,不仅没生气,反倒还笑盈盈地解释道:“这不是刚好想起来嘛,就顺嘴说一句。”
聂商海很早就发现袭雨威家庭氛围很好,抛去袭雨威对外人冷漠的性格外,完全可以用母慈子孝来形容,只是不知道父在哪而已。而且袭妈温柔漂亮,与自己所认为的那些母亲形象完全不同。她不会强迫袭雨威去做什么,也不会因为袭雨威做了什么她不允许的事而发怒,因为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秩序,任何东西可以随意摆放,也没有任何要求与规则,一切都是随心所欲。
他曾经一直以为,只有离开父母才会体验到这样的生活,直到亲眼见到了心中所向往过的自由后才知道,原来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能体验到他人所憧憬的东西。但聂商海现在虽然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却也无法完全把从幼时起将他紧紧缠绕缚带从身上扯下,因为那缚带的一部分已经随时间流逝逐渐与他贴合在一起,强行取下只会将自己身上完整的皮肉撕扯开裂,流出黑稠腥腐的血水,那是随成长逐渐死亡糜烂的自我。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裹起来,将缚带藏好,佯装无束。此时的他空有一副自由的躯壳,内里早已萧条破败。
所以他接近袭雨威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顺便从袭妈这里感受一下自己未曾体验过的来自一个母亲的关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要比曾经灰暗的记忆明艳亮丽千倍百倍。
“小海,明天是周六,阿姨带你去阿姨的店里吃饭,”袭妈温柔开口,“不能枉费你这周辛苦照顾雨威。”
聂商海还没等接话,袭雨威秒开口道:“他那是自愿的,不用请他吃饭。再说了,我周六日还给他补课呢,我连补课费都没要。”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地道了。”聂商海偷偷挪动椅子像袭妈身边靠去,刻意与袭雨威保持距离,继续说道:“我是不是给钱了,是你自己不收的吧。况且你一开始还说不收钱呢,现在又提什么补课费?”
袭雨威抬眼看向那个快要贴到自己妈身边的家伙,在饭桌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但碍于当前形势,他也只能用嘴皮子和对方对抗:“那是你自愿照顾我,而不是我主动提出让你来照顾我的,所以本质上我们不需要给你任何补偿,那是因为你是自、愿、的,懂吗?”袭雨威刻意将“自愿”读重加强语气,“但我给你补课这件事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后来也是我鉴于同学情分没收你的钱,这也可以勉强算作是我自愿的,所以这两件事可以视为抵消,我妈不用因为自我道德补偿而请你吃饭,我也不收你的补课费,整体算下来其实是你赚了。”
聂商海悉数听进了他的话,这话其实是属于初听有理,但只要稍微结合实际思考就会暴露出漏洞的说辞。他不准备解释,也没打算反驳,因为最初的话题本就和对方说的这些无关,对方只为了转移话题罢了。
“行吧。”聂商海转头看向袭妈说:“阿姨,那我还是不去了吧。”语气娇嗔柔弱,刻意将声音放轻,蹙眉抿唇,活脱脱一副绿茶模样。袭雨威差点没忍住一拳敲他脸上。
袭妈在旁边也不阻止俩孩子刚刚短暂的争吵,只默默听着,毕竟在他们这个年龄,自己的事情自己就可以解决,只要不挥拳头,他人完全没必要插手。况且一个是别人的孩子,另一个是自己儿子,这两碗水必定端不平,那干脆就不端了。但她没想到聂商海不是一般的聪明,没跟袭雨威继续吵来争个高低,反倒直接找自己示弱转回最初的话题。
说来她第一次见这孩子时总觉得眉眼熟悉,却想不起到底像谁。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撒娇的男人也不例外。
“阿姨说请就肯定会请。”袭妈看到这孩子这副模样立刻不忍开口道:“今天放学回来先好好休息,明天去。”
聂商海听后立马喜笑颜开:“好的,阿姨!我今天肯定好好休息,明天穿得漂漂亮亮地去。”
“去吃烧烤还穿得漂漂亮亮,纯有病。”袭雨威在一旁小声吐槽。
下午到班级后聂商海基本全无了学习的心思,也幸好下午没什么难课,第一节化学上完,第二节就要去体育馆看篮球赛,二班和六班比。
因为经过一番淘汰赛角逐下来后只剩下三个班级,所以只能用积分制进行排名,没有最终紧张刺激的决战。
二班上场的那几个信心满满,而袭雨威脚腕虽然早已痊愈能蹦能跳,但他还得装成刚养好不久,所以不能上场,便失落地沉着脸坐在观众堆里像个摆设一样,没有情绪,没有动作,只有眼睛跟着球上下左右地动。聂商海却在场边都快激动得都把嗓子喊破了。
倒也不是真因为进球而激动,而是中午那席话让他心情好,导致现在看到啥都高兴。至于为什么心情好,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许只是期待的心情令他心旷神怡。
最后一节课放学后,聂商海在校门口哑着嗓子跟袭雨威说自己要回家换身衣服,刚准备问对方自己该穿什么才会显得更帅,袭雨威却在斜后方突然伸手推了他肩膀一下,给他推了个趔趄。
“你自己回家换衣服吧,我走回去。”袭雨威说。
聂商海回头看袭雨威面无表情,还以为对方生气了,歪着头凑到面前问询缘由:“怎么?不想我穿得太帅?那明天总不能穿着校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