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满面春风,对二人招招手:“子衡,快领你新妇到这儿坐。”
霍铮很听话,当即牵她去,挨着坐定。
在旁伺候的几个宫女忙上前递茶夹菜,皇后一摆手:“都退下吧,本宫和子衡夫妇说会体己话。”
宫女们鱼贯而出。
“老‘子衡新妇’这么叫着多绕口,不如本宫且唤你‘知韵’,可好?”皇后的目光,全给了乖巧端坐的宋知韵。
昨日有盖头挡着,没能看清容貌,今日倒瞧得一清二楚: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一颦一笑,皆风景,即便是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们,见了她大抵也要惊叹几句。
她受宠若惊,满口答好。
“你不用拘谨,子衡同太子年纪相仿,本宫与圣上都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你为他之妻,算得上本宫的半个儿媳。”话毕,语气一转,“子衡,知韵小你几岁,生得娇弱,你常年在外打打杀杀的,万不能把那身习气用在知韵身上,否则,本宫第一个不饶你。可听明白了?”
皇后如此维护自己,宋知韵百感交集,稍稍放松几许,分心去瞧霍铮的反应。
“不消娘娘提点,臣也会用心待知韵的。”他眉梢轻扬,口吻笃定,话语匝地有声。
她撇撇嘴,演技堪称完美,也就仗着皇后娘娘不知晓当日飞云楼的种种。
几张嘴正说着,圣上驾临,宋知韵麻利起身参拜。
圣上居于主位,其余人依次而坐。
在宋知韵的记忆里,圣上一心隐世,而前一任皇帝永兴帝执意退位,两相为难之下,继任大统。
不过嘛,自登顶大宝,圣上将国事治理得井井有条,五年前那场叛乱遗留下的隐患,而今悉数得到解决。
今时今日,大齐正值鼎盛。
与皇后相比,圣上的话稀疏了不少,只简单叮嘱几句。
饭毕,圣上留霍铮谈话,皇后则携宋知韵去外面闲逛。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人说说笑笑的,不觉来到后殿紧邻的池塘边。
池子里游荡着不少鱼儿,皇后拿来田嬷嬷随身备着的鱼食向下抛洒,引得鱼儿们纷纷涌来争抢。
“本宫瞧得出来,你对子衡不大满意。”
悠哉悠哉之间,猛然蹦出这么一句,宋知韵险些被口水呛住,咳嗽几下,不敢贸然应对。
鱼食洒得差不多,皇后轻轻揉搓着手,继续说:“本宫听说,坊间给子衡起了个诨号,叫什么‘铁面阎罗’?”
她难为情点头,依旧不发表言论。
“其实倒也不错,”皇后又将话锋锋转开,“子衡英勇善战,将士们没有一个不对他谈之色变的。”
因摸不准皇后的用意,干脆选择沉默。
“知韵。”名字突然从她嘴里念出来,宋知韵一激灵,紧忙应:“娘娘。”
皇后走近半步,执住她的手,温声道:“子衡便交给你了,本宫看得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她不情愿,顺嘴脱出:“我有什么本事能入他的眼……”
皇后不解惑,只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她哭笑不得,暗暗顶嘴:我命小福薄,这泼天富贵,恐怕难以承受。
回凤仪宫时,艳阳高照,而霍铮独身站在暖光之下,笑不达眼底。
“本宫不过带知韵随便走走,这便沉不住气了,巴巴挺在这迎接。”皇后半开玩笑,捉起宋知韵的手放到他手里。
霍铮不扭捏,五指渐渐蜷缩,完全包住那纤纤玉手。
碍于皇后在,宋知韵总得收敛,凭他攥着。
“行了,本宫也倦了,你们俩自去吧。”田嬷嬷扶着皇后,款款走开。
目送皇后的背影消失在红墙之后,宋知韵脸一垮,抽手背到身后,转首就走。
步履越迈越大,硬是把霍铮甩开好远。
宫道两侧的宫人们俱留意到那抹行色匆匆的影子,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观望,窃窃私语立时涌现。
“那位想必就是霍将军的夫人了,果然美貌,就是身板娇小了些。霍将军人高马大的,霍夫人怕是受不住……”当中一个个头高的嘻嘻调侃。
其他人跟着应和。
“嘘……霍将军来了。”另有一人提醒。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宋知韵又羞又气,脚底几乎要磨出火星子来。
毫无征兆地,胳膊被一股力量拽住,接着肩头落下一片阴影。
“我要去办点事,很快回来,让孟康送你回府吧。”霍铮足足高她一头,眼光时时是俯视着的。
孟康是他的心腹,犹记得,成亲之前,他曾派孟康来宋府,搬来几大箱子话本子,说是他听说她爱看,特从各处搜罗来的。
那些东西,她本不愿收,奈宋家人微言轻,开罪不起霍铮,只好强颜欢笑着领情。
实际上,孟康走后,几口箱子便原封不动地锁入库房了。
宋知韵一百个乐意,爽快应下,肚子里盘算着出宫后顺道去手帕交许岁宁家拜访,借机发发牢骚,自然错过了他面上一闪而逝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