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韵何尝不慌,浑身不停冒着冷汗,庆幸刚才没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然指不定怎么样。
“我已然嫁过来了,还能反悔不成,况且反悔是掉脑袋的营生……”她一手扶着额头,目光沉重,“往后在这个地方,得谨言慎行,尤其不能和他唱反调……啧,真难办,他阴晴不定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时时体察!”
云舒跟着着急,来回踱步。
“行了行了,别转了,转得我心烦。”她不耐烦道,“……既然束手无策,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云舒哭丧着脸,泪眼汪汪,别提多心疼她了。
*
伺候着宋知韵刚睡下,门外响了两声,云舒心头一紧,忙掉过头查看,看身形似是……孟康?
这个点,他来作甚?
难道他不知,未经允许,擅自进内院来,是为冒犯么?
云舒登时存了一肚子气,骇意一扫而空,快步去开门,冷脸道:“夫人歇下了,你来做什么?”
孟康不理睬她的恼怒,破开男女大防,拽着她出来,口吻急切:“将军不吃不喝,也不肯上药,只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里面又叮铃咣当的……我怕将军一时想不开,出什么好歹,所以急忙来请夫人过去劝一劝。”
“……话我可以带进去,但夫人去不去,我也置喙不了。”云舒摔手,瞪了他一眼。
孟康如蒙大赦,大大地作了一揖:“多谢云舒姑娘通融。”
云舒身上别扭,心里也别扭,咬住嘴唇没接话,转身进屋,径直到床前,正欲张嘴,宋知韵悠悠睁开眼,叹了口气。
“您都听着了?”云舒知晓她叹息的缘故,“那您去不去呢?”
她偏过头,望着窗外的弯月,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保护我受的伤,总该去瞧瞧,免得他日后挑理。”
云舒很是担心:“那将军万一为难您,您……”
“我只是答应过去,又不一定进门。”宋知韵打断她,“我是说,他若执意不肯开门,我绝不多待;若顺利开了,我便随便关心几句,完事就走人。”
“总之,我有分寸,不必害怕。”
踏月而行,书房近在眼前。
里边燃着灯,窗纸上勾勒出一个席地而坐的影子。
孟康一路相随,两条浓眉深锁,嘴角向下耷拉着。
“他一直没出来吗?”孟康是愁容满面,宋知韵则是疑容满面。
当时一副要大开杀戒的光景,照理说,不该颓丧至此才对。
孟康点头道:“属下实在没辙了,但您不一样,您若能开导开导将军,将军心里肯定能好受不少的。”
她不大赞同,道出内心所想:“你跟他这么多年都插不上话,我才来几日,不帮倒忙已是烧高香了。”
“您一定行的,属下相信您。”孟康态度笃定。
宋知韵颇为奇怪,为何这些人如此肯定,认准了霍铮非她不可?前有皇后,后有孟康,他们究竟从哪里来的底气?
“也罢,来都来了。”她并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眼下满门心思是全在“早关怀早安心”上,就没追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若铁了心不见人,我也有心无力。”
言罢,近前叩门,口中也不闲着,扬声说:“将军,我能进去吗?”
没动静。
她又问一遍:“将军,是我。”
鸦雀无声。
事不过三,宋知韵扭头看向孟康,语重心长道:“人心里难过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打扰,不如就让将军一个静静,将军定有自己的考量。”
孟康仍不死心,直勾勾锁定书房。
她放弃劝阻的主意,拿开左脚欲走,后背便扑来一阵微风,前面孟康喜上眉梢:“将军,属下这就去交代人把饭菜热热。”
话落,人已然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了。
宋知韵恍然,那阵风原来是开门时带出来的。
“外边风大,进屋吧。”略带沙哑的嗓音飘然而至。
这下推辞不得了。
她回身,正好撞入一双疲惫不堪的眸子里,那之中,清晰刻就着自己的五官。
“……好。”她不着痕迹错开目光,走他的左侧,步入书房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