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云舒的也熟了,嚼在嘴里细细品味着,连连点头。
孟康随霍铮出生入死,无需严格恪守主仆有别的规矩,不等他先动,自个儿吃得满嘴流油。
云舒斯斯文文的,很是嫌弃孟康狼吞虎咽的吃相,无声往远处挪开,暗道一句:莽夫。
及宋知韵将食物席卷过半,霍铮仍未下口,却只在侧尽心关注她,渴了递水,手指、嘴巴脏了送帕。因问:“不合胃口吗?将军为何不吃?”
孟康抢白:“夫人有所不知,将军不能沾染荤腥,若误食了,必会一丁点不留吐出来的。”
云舒含着半口肉,悄悄看了看霍铮,面露惋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无法享用此等人间美味,当真造化弄人。
宋知韵和云舒心有灵犀,对此深感同情,原以为他是挑剔,不想却藏着这么个缘故。
怀揣怜悯,她轻轻拍了拍霍铮的肩膀,一如在飞云楼称兄道弟之时,口吐安慰:“不打紧,京城不乏医术高强的医师,下山之后,请来好好诊治诊治,实在无能为力的话,只吃瓜果菜蔬……也不赖的。”
孟康又抢话:“您不了解,将军这不是病,而是几年前因……”
霍铮朝他丢了个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他连忙改口:“哎呀呀,属下这个信口胡说的毛病几时才能改……让您见笑了。”
说着,拿手控制力道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嘻嘻一笑,退出话题。
可巧,宋知韵没上心,象征性地劝解了几句,埋头不再言语。
头等要事得以解决,又觉百无聊赖,捧脸举头,望月出神。
云舒时时刻刻不离主子,孟康一心要抓住来之不易的时机,奈苦于寻不到合适借口把人支走,心急如焚间,灵光一闪,瞅准她腰上的香袋,一把扯走,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末了佯装无辜,好意提醒:“云舒姑娘,你的香囊好像不见了。”
云舒极为珍视这个香囊,全因它是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听说丢了,急得满头大汗,四处找寻。
孟康不知内情,暗喜计划成了,装模作样陪着找。
那边的动静惊动宋知韵,忙起身去关切:“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两个大汗淋漓的。”
云舒闷头搜寻,顾不上回答,孟康则代答:“云舒姑娘的香袋不知掉到什么地方了,属下帮着找找。”
香囊的隐情,宋知韵清楚不过,立刻加入翻找队伍,念及云舒此刻必难过不已,故温声道:“这么大点的地儿,不会无处可寻的,它又没长着脚,跑不了的,放心。”
云舒点着头,面向土地的双眼,泫然欲泣。
孟康的把戏哄得过别人,但瞒不过霍铮。他闲步走近,猛拍下孟康的右肩,向前边的两个背影偏偏脑袋,说:“这般拙劣的演技,迟早露馅,速速还回去,免得把她惹恼,徒增不快。”
“将军,属下可是为您着想,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孟康不死心,争取道。
“……蠢材。”霍铮气笑了,“枉你跟了我这些年,有用的没掌握,投机取巧更是半吊子。你没看见这东西对那姑娘弥足珍贵么?再摸不着影子,恐怕气急攻心,不省人事。”
孟康糊里糊涂,捏着那物儿,犹豫不决。
霍铮耐心尽失,提腿给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去?”
宋知韵主仆越找越远,正一筹莫展,后边突然冲上来一个黑影,定睛一看,是孟康。
他先冲她二人腼腆一笑,后自怀里摸出一个物件,吞吞吐吐道:“云舒姑娘,对不住……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未经允许拿了你的香囊……”
不给继续下去的机会,云舒愤愤夺过香囊,正反检查了两遍,方系回腰间。
“你存心偷走我的东西,又假惺惺地帮我。你是觉得我好欺负,专门戏弄我,是吗?”素来好脾气的云舒,怒视孟康,咄咄逼问。
孟康哪里料到她会因此动怒,脸红脖子粗的,字不成句:“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少来套近乎!”正处气头上,云舒才不管旁的,大声喝止,“姓孟的,你太小瞧人了,太过分了!”
说毕,拔腿就走。
徒留孟康吹着冷风,转不过弯来。
宋知韵目睹全程,纳闷:“好端端的,你擅自取她的东西作甚?”
总不能是闲得慌,欲生点事端,挨一顿骂,来解闷吧。
事关霍铮,孟康百口莫辩,唯有一人背下所有。因说:“属下没怎么接触过香囊之类的玩意,一时好奇,没管住手……都是属下的错,害云舒姑娘上火……属下真个是追悔莫及。”
“确实怨你。一会回去,态度好些,去和云舒负荆请罪吧。那丫头心肠软,大抵不会过于难为你的。”说完,摇头叹气地走了。
乌龙一出,宋知韵兴致怏怏,散步到篝火边笔直站立的人影跟前,打趣着抱怨:“将军行事缜密,怎的带出来的兵脑袋不灵光至此,全无将军的风范。”
她故意将“缜密“二字咬得格外重,意为暗暗讥讽当初被“子衡”瞒骗的糗事。
霍铮一分不差地领悟到了,持以与当时别无二致的浅笑,作为回应。仿若在说:不灵光的岂止孟康一个,还有一个近在眼前。
宋知韵摇着手指笑了两声,心道: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才,没一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