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出门,孟康迎面走来,眼光瞟着书房,字斟句酌问:“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将军他……?”
从头到尾都没超过一炷香,那边云舒估计才把米下锅。
孟康原是做好了在外守一夜的准备的。
宋知韵不冷不热道:“或许是他觉得我不可信,才对我三缄其口吧。”
说不失落是假的。
遇到的每个人都说他在意自己,她渐渐信了,可现经此一叙,这个想法不免开始动摇。
所谓在意,不止是同甘,共苦应是不可或缺的。
他的伤悲,她不避讳去探究,更不害怕去与他共同承担。
而他,却不肯敞开心扉。
莫非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安于享乐、俱于付出的白眼狼不成?
孟康一时语塞,辩解之辞在腹中盘旋不定,终是化作一缕叹息。
“你转告他,我不管他的意思如何,明日的忌辰,我是一定要去的。”可巧,宋知韵天性不服输,越是敬而远之,她便越要迎难而上。
孟康喜出望外,连续点了三下头:“属下记着。不论将军什么态度,这回属下坚决站在您这边!”
有夫人出马,不由将军嘴硬。
恰逢云舒端粥过来,见孟康不停傻笑,遂问:“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大笑,还当是什么人这样胆儿肥,原来是孟大公子。”
孟康自知理亏,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嬉皮笑脸道:“不敢当不敢当,云舒姑娘以后直呼我名字就行。”
“咱们是什么下贱人,你可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得罪不起。”云舒依旧阴阳怪气。
在霍铮那儿受了挫,宋知韵心里不好受,懒得看这两人闹别扭,交代云舒赶紧把吃食送进去,自自个儿转身走了。
云舒嘴上应承着,伸着脖颈瞧她走远,将食盘转交至孟康手里,理直气壮道:“劳驾。”
孟康起先没反应过来,及人迈出一箭地,影都摸不着时,恍然大悟。
他咧嘴一笑,托牢碗碟,敲响门扉。
“将军,属下这就进来了。”霍铮不做声,总不能一直傻站着,因不请自入。
霍铮就着床沿靠坐,一条腿支起来,手肘随意搁在膝盖上,面无表情。
原先一到这个日子,将军总是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而今西北太平,国内亦无甚战事,加之娶了少夫人,是不好借口繁忙以躲太平了。
孟康特别心疼他,喉咙里的气叹了又叹:“将军,您怎么不跟夫人说清楚呢?”
“一团糟心事,没必要让她知道。”霍铮的嗓子略有些沙哑。
孟康不理解,然满心扑在他的身体状况上,忙捧粥递与他:“您先喝口缓缓吧。”
他的眼睛始终装着暗色的地板,于咫尺之遥的粥视而不见:“她走的时候,很生气吧。”
“您猜着了。”受宋知韵感染,孟康也对他冷冰冰的立场表现出不悦,“夫人披星戴月地赶来,不就是为您考虑吗?您倒好,闭门羹说来就来。夫人才说过,明天老夫人的祭日,必定得一块儿去,没得商量,让您看着办。”
霍铮空洞的双眼有愕然一闪而逝,过后由浅薄的庆幸取代:“也好。母亲泉下有知,会感到欣慰的。”
“将军,其实老夫人的事,属下已经……”孟康欲言又止。
霍铮何尝不知晓被有意隐藏的下文是何内容。
他说:“你下去吧。”
孟康意外得合不拢嘴,巴巴试探:“您不怪属下多嘴?”
老夫人的离世,是他不可言说的痛处,上至帝后,下至府里的仆人,从不提及,故而少夫人无从得知内情。
“……既知多嘴,还不麻溜点滚?”霍铮最受不了孟康的聒噪,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得了免死令牌,孟康忙不迭闪身而去。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寂。
霍铮轻抚着母亲遗留的玉佩,一个决定逐渐在心底成形。
倘若把那些不堪的过往尽数摆在她的面前,她会不会像外人一样,视自己为洪水猛兽,而避之不及?
……
无所谓。
她既主动“招惹”,那便再无反悔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