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体格健硕,这一踢可谓是倾注了满腔怨气,自然不会轻松,又凑巧挨到了脊梁骨上头,那太监牢牢接着这苦楚,生理性的眼泪瞬间滑下来。
“麻溜起来,把这个贱婢弄回去。”二皇子疾言厉色道。
太监忍痛含泪,勉强爬起来,而那婢女却不干了,膝行至太子脚下,声泪俱下:“太子殿下,奴婢不能走,走了会没命的!请您开开恩,救救奴婢!”
霍铮和二皇子,一个护短,一个暴戾,落在哪个手里,都有她好受的。
眼看求到头上来,肯定不能束之高阁了。太子道:“二弟,子衡,这宫女言辞激烈,想必是有难言苦衷,不妨叫她细说来听听再做决定。”
二皇子第一个表示强烈反对,并亲自上手揪着宫女欲拖走。
“二弟!”太子忍无可忍,厉声道。
趁二皇子晃神力气有所松动的间隙,宫女拼死挣脱束缚,以头抢地,再无遮拦:“二殿下他意欲……意欲强迫奴婢,奴婢誓死不从,他便恼羞成怒,指使小川子把奴婢抓回去……奴婢无路可选,不得已出此下策,害得霍夫人落水……太子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明察秋毫,请您为奴婢做主!”
小川子就是那太监的名讳。
一席肺腑之言讲得在场之人神色迥异。
太子妃严肃道:“你抬起头来。”
太子妃秉性温良,待人礼遇有加,逢人一张笑脸,极少以冷脸示人,对下人们也不例外。
那宫女缓慢地拔高头颅,秀气的眉眼得以展露。
太子妃问:“你可是上个月才拨了去服侍穆良媛的宫女?”
因穆良媛曾提过一嘴底下人不够尽心,笨手笨脚,难以使唤,为稳东宫的太平日子,太子妃特意从新进的宫女里挑了几个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拨去穆良媛处当差,眼前这个宫女则为其中之一。
“奴婢在承恩殿修剪了一阵子花草,也是前几日才去的穆良媛身边。”宫女抽抽噎噎道,“太子妃,奴婢只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人,想破脑袋也料不到会入得二殿下的眼……奴婢、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一心愿侍奉好穆良媛。恳请太子殿下、太子妃隆恩,让奴婢有条生路吧!”
“贱婢,胆敢污蔑我,该当何罪!”二皇子冲将而来,猝不及防扬手抽了宫女一耳光,直打得她栽倒一侧,挨了打的半边脸登时熟透了。
扑面而来一股子酒味,这会太子和二皇子站得近,一丝不差吸入鼻端。
太子正视二皇子,祥和之气层层褪去,庄严之色取而代之:“二弟,你老实说,是不是吃多了酒又胡闹去了?”
他这个兄弟旁的拿不出手,寻欢作乐上却信手拈来。今儿聚众斗鸡,明儿吃酒赌牌……关键三天两头酒不离身,也不见酒量有所长进,仍是三杯就倒,酒品极差,仗着酒劲儿上来,大肆吵嚷打骂下人,一年前从他宫里抬出去的那个太监,正是死于此因。照这样发展下去,酒兴之上去强逼宫女就范是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穆良媛的婢女,怎会和他纠缠到一块?
果应了太子的猜测,二皇子再难压制翻涌上头的酒劲,足底有些虚浮,瞪着那宫女的怒眼好似罩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既叫人难以分辨他现下的真实情绪,又带累他自身的脑筋陷入迟钝,一时给不出确切答复,光大着舌头说:“贱婢,该……该当何罪!”
太子吁出一口无奈之气,转头问明安:“让你看紧他,你就是这般与我交差的?”
明安忙忙伏低做小出来领罪:“是奴才无能……奴才过去的时候,半道撞上了这个小宫女,原想拦住问个究竟,不曾想被后来的二殿下一把推开,奴才不敢违逆二殿下,只好追着回来,竟未想得会这样……奴才办事不力,请太子殿下责罚。”
“自己掌嘴二十。”太子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挥手道。
明安领命,照着左右脸掴满二十下。
自罚完毕,太子面色稍霁,转而又问太子妃:“穆良媛在何处?是她的婢女,理应叫她过来问上一问。”
太子妃道:“说是胃里犯恶心,我就做主要她先回了,估摸着这会马车已经上了长乐街了。”
太子略微沉吟,胸中有数,便征求霍铮的看法:“今日这事牵扯甚广,关乎皇家颜面,不该继续叨扰钟尚书一家,当回东宫处理。子衡,你意下如何?”
霍铮不防一笑,摆在一张比一张凝重的面庞中间,尤为刺眼。他说:“此说到底乃太子殿下家事,臣为外人,本不便插手,叵耐家妻无辜卷入其中,生死一线,臣不得不管上一管。”
言尽,给随时待命的孟康放话:“二殿下酒意正浓,水里凉快,请他进去醒醒酒,也好配合太子殿下回东宫调查问话。”
此言一出,四下惊呼。
钟尚书出面道:“霍将军,二殿下究竟是皇子之身,怕是不妥。”
“妥不妥,皆我一人所为,过后二殿下若不服,自可与我讨公道,我随时奉陪。”霍铮不带半分惧色,一面又催孟康赶快动手,休得浪费时间。
孟康唾弃二皇子非一日两日,眼下得了谱,三步并两步站到二皇子跟前,轻而易举把人扛在肩上,像扔石头似的一丢,平静无波的湖面顿时激起滚滚波涛。
各人无不色变。
太子一边指责霍铮忒过鲁莽,一边张罗左右搭救二皇子。
几个精壮的侍卫连连扎入水里寻人。
俄而,落汤鸡般的二皇子被架上岸。
宋知韵仪表得当后赶来,二皇子半死不活伏地的场景正是入目所及的第一个场面。她怔然片时,快步靠近霍铮,扯着他的一截袖口,问:“怎的了?”
“帮二皇子一个忙,让他清醒清醒而已。”霍铮轻描淡写道。
那边二皇子喷出体内残余的浑水,对霍铮破口大骂:“好你个姓霍的,你居然敢令人把我扔湖里!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宋知韵怛然失色:“他说的是真的?你真把他弄水里去了?”
霍铮根本不避讳:“嗯。”
二皇子听了差点背过气去,嚷嚷着要来给他个好看,太子忙示意左右拦住。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太子何止这场闹剧,“二弟,你随我回东宫。其余人,都散了。”
“他姓霍的让我丢尽颜面,我能轻飘飘地算了?”二皇子不能罢休。
“你别忘了,还有一堆烂账挂在你身上,处理不好,父皇那儿你该如何自处?”太子予以警告,随即拂袖而去。
二皇子理屈,再者霍铮正炙手可热,一时半会动摇不得,唯有忍气吞声走了。
太子妃、六公主面子上难看到了极点,没心情逗留,扬长去了。
剩余人等,自觉没意思,一波接一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