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安又回头看衙役,衙役更不清楚了,低头不说话。
倒是李安先开了口:“风大人不必使眼色了。高大人昨日感染风寒,卧床不起,我才替他来的。”
搞小动作被发现,风念安也不局促,笑着寒暄两句带过。
看来是没办法提前串供了,一会儿只能临场发挥。
三人一言不发地喝完两壶茶后,终于到了升堂的时辰。
她穿着一身雪白衣衫,长发用一支木簪简单挽起,容貌清冷面色憔悴,行动时明显有些不便,显然是之前受的杖刑未愈,但眼神十分坚毅,跪在堂下脊背笔直。
外面围着三层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在指指点点。
“这孩子也是苦,亲爹杀了亲娘,要我说,这世道啊人都被钱迷红了眼了!”
“但是这次居然是李大人审诶,不是高虹!李大人可是‘小包青天’,那这案子不就稳了嘛!”
“呵,民告官就没有告赢的时候,李大人审审民案还行,牵扯了治粟内史恐怕就够呛喽。”
“放心吧,还有风少爷呢,风家什么门庭?这案子断不错的。”
风念安听着都心虚。
实不相瞒,经他手的案子十有八九都是冤假错案。
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头顶青天啊。
他心中叹息一声,把中央的椅子让给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主审郭淳,自己在右垂手坐下,李安坐在左边。
郭淳把惊堂木一拍,宣布升堂,开始问话。
乔兰的案子主要分两个部分,一个是陈翠翠之死,一个是乔海跟治粟内史有勾结,行贿之事。今天先审第一部分。
无非是问些前因后果,乔兰一口咬定就是乔海把陈翠翠推湖里淹死的。
郭淳:“是你亲眼所见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乔兰倒是逻辑清晰:“因为在前一天晚上,治粟内史胡广来过我家,被我娘撞见了。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我娘揭发,所以他才杀了我娘。”
“你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为何如此肯定?简直胡言乱语!”
郭淳刚想抽签字打她几板子,然后潦草退堂,就见乔兰抬起头盯着他,振振有词:“收集证据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我……”
郭淳当然知道这事他应该做的,可问题是这个证据没办法收啊。
一直没说话的李安趁着他卡壳的空档迅速接过话茬:“陈翠翠死前,与乔海起过争执么?”
“前一天晚上胡广走后,曾有争执。”
“争执内容是什么?”
“我只在门外听见他们提到‘胡大人’‘育仁坊’‘名册’,乔海还说了一具‘如果没有胡大人,你凭什么穿金戴银’。我本想再听听,但乔海突然扇了我娘一巴掌,我冲进去后他们就不再提这个了。后来我问娘这是怎么回事,娘说不关我的事,让我不要打听。”
“第二天陈翠翠就死于池塘?”
“是的。”
“当天没有人听见求救声吗?”
“等等……”
郭淳想打断他,不想他再问下去了,再问真就要被他问出疑点来了。
乔兰不理会他,继续回答:“我当时不在家,回家才知道这件事。府上下人都说没听见。但后来我问了丫鬟,案发当天上午,府上大部分小厮都被调去铺子帮忙了,只剩几个老嬷嬷在前院洒扫。她们耳背,而且前院离池塘太远了,听不见。”
“后院没有其他人了吗?夫人和少爷呢?”李安压着她的最后一个字继续发问,根本不给郭淳说话的机会。
乔海有一位正房夫人,还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夫人出门逛街去了,少爷经常彻夜不归。”
“所以,案发时后院没有人?”
“对。”
郭淳给风念安使眼色,风念安清清嗓子,隔着个郭淳试图劝阻李安:“李大人,差不多了吧。”
李安:“是差不多了。”
他看向郭淳:“陈翠翠死时,整个乔府的下人都被遣散的差不多了,这难道不是有预谋的杀人?郭大人,如此明显的疑点,是不是该传唤一下乔海?”
郭淳扶额:“传,传吧。”
都说到这了,不传就不像话了。
他借着袖子掩映朝风念安挤眼:怎么办?
风念安抿唇。
他也不知道啊。
大理寺不是跟国舅好的穿一条裤子吗?怎么能让李安来?就算高虹病了,这案子也能推到明天审啊。
现在这么多百姓看着,肯定不能轻易退堂。但就这么让李安审下去,下一步就该是把乔海收押了。
乔海作为被告,就在外面候着,很快就被衙役带上来,一上来就哭着喊冤。
郭淳:“刚才乔兰所言你都听到了?有何辩解?”
乔海开始狡辩:“都是巧合啊!小人前两天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铺子里一时忙不过来,这才把小厮都叫过去了,您可以查我铺子的账本!夫人她素爱逛街,每天都要出去逛的,这您可以叫刘员外的夫人、陈夫子的夫人来问话,她们是手帕交。至于犬子,他不学无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常常夜不归宿,这也人尽皆知啊!”
乔海准备充分,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乔兰找到破绽?
风念安给郭淳使了个眼色:乔海说的在理,赶紧把乔兰打发了。
郭淳也是这么想的:“乔兰,你说这些都不能算是证据。若你就这般胡乱攀咬的话,本官就只能维持原判了。”
说着,他拿起惊堂木就要就要退堂。
却听乔兰掷地有声:“民女还有别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