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围猎,你去看看那个坐马车的病秧子怎么回事。”
哈图尔看一眼风念安,他正歪在座位上让小厮给剔鱼肉。
“又是他?行,下午我去会会他。”
看席上,华诺便吃边问:“大宛的人接连看了你好几眼,是不是发现了?”
“不可能。”风念安斩钉截铁地否定:“一颗小小的榛子而已,这么远,他顶多能看见是从哪侧席上弹出去的。但是东席这么多人,他什么目力能看见是我动手的?”
华诺试想一下,换成他在球场里肯定是看不清的。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小心为上,这两天离使团远点。”
说话间,十人已经来到席前。
周庆赏了他们一人一条马鞭做奖励,宣布两刻钟后入山狩猎,夺得头筹者有赏,贵妃带女眷留在外面准备晚上的吃食。
贵妃领旨:“正好阿照说她今日新学了一种甜藕的做法,正好让她露一手。”
周庆沉吟片刻:“阿照不是一直向往男儿能驰骋疆场么,她贵为公主,不得带兵出征,那不如今日就准她入山狩猎,过过瘾。”
周照惊喜的睁大双眼:“真的吗?父皇许我狩猎?”
“你与瓦尔斯世子年纪相仿,朕听闻他骑射技术了得,你便跟他一起,也好学个一招半式防身。”
周照刚及笄没两年,尚且天真烂漫,完全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让她一个女子去跟着瓦尔斯捣乱有点奇怪,因此收敛了笑容,看向身边的嬷嬷。
嬷嬷面露难色。
皇后也没说陛下有意和亲啊。
贵妃明白了周庆的言外之意,侧身挡住周照,对周庆说:“阿照年纪尚小,又调皮捣蛋,世子是要抢头筹的,别让她拖累了后腿。”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国舅也附和:“是啊陛下,不如就让侍卫陪着公主在外围转转吧,里面刀剑无眼的,再伤了公主。”
礼部尚书厉色:“瓦尔斯世子武功高强,怎会护不住公主?”
他们这边争执起来了,另一边阿里甫看了一眼瓦尔斯,挑眉。
瓦尔斯没什么表情地回看他一眼。
哈图尔跟莫明凑在一起耳语。
哈图尔:“大齐皇帝要和亲?”
莫明:“看起来是这样。”
“为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提前说吗?”
莫明摇头。
哈图尔又捅捅瓦尔斯:“殿下,你觉得那公主怎么样?这么一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瓦尔斯小声说:“他们不想给钱了。”
哈图尔立马变脸:“突然又觉得不好看了。”
瓦尔斯正要笑,就听周庆点他名:“世子,你觉得呢?阿照虽顽劣,但骑术也还过得去,让她给你提个箭篓如何?”
瓦尔斯起身:“堂堂公主为我提箭,折煞我也。”
他谦恭了一把,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拒绝时,却听他又说:“该是我为公主掌弓才是。”
周庆抚掌大笑:“好!来人,给公主备马换衣!”
瓦尔斯落座后,哈图尔不解地过来问:“为什么?公主又不能抵茶叶喝、不能当丝绸穿。难道咱们真要跟大齐成为友好邦邻?”
他口无遮拦,瓦尔斯瞪他一眼:“他们自己人都意见不合,当然是把水搅混才好。”
最好他们能内斗得你死我活,西域联军好坐收渔利。
众人散开,各自去做狩猎的准备。
华诺陪风念安去选马,路上分析:“陛下之前绝对没有和亲的打算,把周照送走,只能是端王的意思。”
“皇后喜爱小女儿,为这事估计要跟陛下翻脸。”
“帝后不和,太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同意和亲,得罪母族;不同意和亲,得罪陛下。”华诺叹息一声:“端王这招真是……阴损。”
风念安常年不出门,马术很一般,也不像武将自己养马,所以只能去御马司借一匹。好在贵妃早就打好了招呼,给他留了一匹最温顺的,直接牵来给他。
他摸着马毛跟它培养感情,边回华诺:“若大宛愿意,太子八成是会同意的。”
“那倒是。”
真正在乎周照的其实就只有皇后一家,功名利益和妹妹相比孰轻孰重,太子分得清。
至于皇后和国舅的支持……
毕竟是血亲,他们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孩儿就放弃大好前途,只需给些甜头安慰安慰,纵有天大不满,一家人也还是要捏着鼻子帮一家人的。
马匹选好,淮东把风念安点名要的两把弓给他挂在马上。
那两把弓,一把精致轻巧,适合猎些鸟兔,一把华丽非常,上面镶嵌的宝石险些晃瞎了钟离烬的眼。
此时他正在往手腕上缠护腕,眯眼躲了一下。
李安跟在他身边,顺目光看去,笑了一声:“这把弓能抵我三年俸禄。”
钟离烬冷笑:“民脂民膏。”
“嗯?”李安意外挑眉:“前两天不还说他是个好人么?”
钟离烬对自己毫不客气:“我眼瞎。”
说罢,翻身上马。
两人自猎场入口处打马而过,掀起的风吹起华诺的发带,他牵马往旁边躲了两步,嘴上不停叮嘱风念安:“这次狩猎不同以往,你在外围转转就行了,万不可深入山中。”
风念安不以为意:“大宛使团只是想试探我朝虚实,我一看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他们不会对我怎样。”
华诺还想再说点什么,前面有人喊他:“掌信!快点!我们落后了!”
风念安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淮东跟着呢,放心吧。记得打漂亮点,别给大齐丢人。”
华诺看一眼跟在他马后提着箭篓的淮东,心下稍安:“行吧,那你注意安全。”
华诺走后,风念安驾着马在猎场外围转悠,兴致勃勃:“他们斗他们的,我逍遥我的。淮东,咱们抓两只兔子,晚上回去让人烤了吃!”
淮东领命,一双鹰眼开始在草丛里翻兔子。
好巧不巧,还真让他看见一只。
那兔子又肥又大,可见在猎场里养的不错,正蹲在树根底下吃草。
风念安勒住缰绳,摘下轻便的黑弓,伸手接过淮东递来的箭。
箭搭在弦上,他瞄准兔头,手臂蓄力,弦缓缓绷紧……
忽然,一阵急促的劲风掠过,杂草哗啦啦一阵乱响,惊得兔子扭头就跑。
功败垂成。
风念安卸了力,朝那阵马蹄声望去,不悦的问:“谁啊?”
那几匹马来得快去的也快,淮东也只看见个背影:“好像是哈图尔,追着一头豹子去了。”
风念安不大愉悦地把弓挂回去:“再找找。”
他带淮东另寻猎物,另一边的大宛使节也勒紧缰绳。
“吁!”
哈图尔放弃豹子,牵着马掉了个头,望向刚刚的来路,问莫明:“刚打听那小白脸叫什么来着?”
“风念安,太傅家的独子。”
“啊对,”哈图尔策马回去:“不是叫咱们会会他么,走,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莫明还是有些不信:“他太柔弱了,看起来比女人还不如,我觉得王爷和世子判断有误。”
“萨满教导我们,中原人都很狡猾,惯会演戏,眼见不一定为实。”
莫明被他说服:“有道理。万一他是什么厉害人物,我们带了假情报回去,一定会被责罚的。”
俩人一拍即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