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安稀奇地侧头看他。
你都进京做质子了,陛下本就对你没好感,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在朝堂上公然跟陛下对着干?
周庆拧着眉头,耐心告罄:“居师和南燕、宝格近期也在与礼部对觐见的日子,眼看万国来朝,空前繁荣,区区一成七的贴息而已,不足为虑。朕意已决,就这么发吧。由太子督办,抓紧。”
太子:“儿臣遵旨。”
汤绥急道:“陛下不可!”
周庆一甩袖子起身:“你要抗旨吗?”
汤绥有苦说不出。
周庆:“退朝。太子,户部尚书,到御书房来。”
汤绥一把年纪,气得突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他旁边的李奉一把接住他,吓了一跳,慌忙喊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金銮殿上一片骚乱。
汤绥这一下气得不轻,两天后好不容易醒了,得知户部已经在加急印发库债票据,又气晕过去了。
周庆为了防止他阻挠库债发放,干脆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在家“好好休养”。
风念安也去探过病,说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气急攻心导致的晕厥,需平心静气,静养身心。
风念安留下补药,临走时被他拉住:“你有空见到七皇子时跟他说说,别逆着陛下。咱们做臣子的没办法,得对得起黎民百姓,他身为皇子,还是要以陛下为先。多少也得懂点人情世故。”
周庆不喜人忤逆犯上,太子和端王都掐着这点不敢逾越,偏偏周书,身上每个一官半职,刚听政没两年,就敢发表跟陛下相反的观点,简直就是愣头青。
他让别人懂点人情世故,风念安心中觉得好笑但又不能笑出来,只能应下:“好,我下次见到他时跟他说。”
他出门不久,李奉拎着东西来了,进门看见汤绥“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得殉职了呢。”
汤绥望天:“放心吧,你得走在我前头。”
李奉站在床边看他。
汤绥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蜡黄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松弛的皮包不住嶙峋瘦骨,骨节处好似随时都要捅破皮肉。
但他的目光依旧坚定、通透。
李奉:“大齐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外强中干,行将就木。温方救不了你,”他把人参扔在床边:“需得下猛药,才能撑着你苟延残喘。”
汤绥不为所动,声音虽小,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死了不过一抷黄土,国若亡将是尸横遍野,岂能混为一谈?日积月累从长计议才能打好基础,操之过急迟早会遭到反噬,一溃千里。”
李奉大骂:“死脑筋!迂腐至极!”
汤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慢走不送。”
“那就各从其志,自见分晓!”
李奉愤然而出。
不到十天,隆安三年第一期库债贴息一成七的消息就已经在民间传开,很多人都被高贴息狠狠吸引,到处托关系想抢先买入,甚至有人找到了姚子同这。
“都知道承平商号跟风家关系匪浅,一个两个全找到我这,问我能不能给他们私下里搞点库债来,甚至还有要让我代买,转手高五分卖他也成。”姚子同手法熟练地坐在亭子里剥栗子,惊掉大牙:“这背后说没有推手谁信?”
库债跟着与债飞涨,到处都能听到关于使团进京、西域诸国商讨组成联邦使团共同入京、商路即将扩大规模的消息,一派欣欣向荣,所以大家对于高贴息没有半点防范之心,一心只想着薅羊毛,多买多赚。
尤其三年期和五年期,利率高,回本快,好转卖,最为抢手。
“国舅炒高库债无非是为了给陛下搞点钱,好让他放过金平公主,我听掌信说他还往礼部跑了好几趟,想让他们设法让瓦尔斯拒绝和亲。但礼部是陛下亲信,他也不太插得进去手。”风念安一边练袖镖一边问:“局势不稳,承平商号今年什么打算?”
亭子外,风念安手里捏着一把精致的小袖镖,瞄着远处晃动的柳叶,手腕发力飞射出去。
歪了。
袖镖掉在地上,风念安叹口气。
连病三个月没练习,这准头直线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