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大汉还在肯鸡腿:“急什么?库债不是还没卖完,吃完饭再去不迟。”
青年喝口茶起身:“非也。今日使团进京,买库债的人应该不会少。”
络腮胡扔下鸡腿就走了:“那还等什么!跑啊!”
其他人一看,搁下筷子全走了。
青年慢悠悠坠在最后面。
风念安失笑摇头。
这么明显的煽风点火居然还真有用,果然,百姓里还是跟风的傻子居多。
最后二楼就只剩下风念安和对面角落的一位客人。
风念安一看清他的脸就搁下茶杯,起身下楼,却被那人抢先一步挡在楼梯前,笑着跟他打招呼:“好巧啊,风大人。”
风念安揣手:“是挺巧。钟将军不打算也去买点库债?”
“我俸禄都被扣完了,没得买。或者,”他上前两步靠近风念安,含笑问:“风大人借我点?”
风念安绕开他下楼:“你家不是有金矿么?找你爹去。”
“我不敢啊。”钟离烬追着他下楼:“我怕我去钱庄取钱被你看见。要不还是你借我吧。”
“行啊,一成七的贴息。”
“你这算不算放私贷?”
“我可比私贷仁慈多了,私贷最低三成。”
钟离烬缠着他:“你分我点呗,反正你买那么多。我要的又不多,一千两就够了。”
“一千两?”风念安瞟他一眼:“我才买三千两。”
钟离烬惊讶:“不能吧?我还以为都被你和承平商号包了呢。”
“包?”风念安没听懂:“什么意思?”
“这期库债由于过于火爆,因此面对散户增加了‘查验’手续,照身帖递上去并不能马上拿到库债,还得等过手续,快则一两日,慢则三五日,很多人排了好几天都买不到的,但库债剩余却不多,难道不是被钱庄包了吗?”
风念安刚想反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
钟离烬想买库债直接去户部不就好了?他一个长平世子,买点库债而已,手续还会有多复杂吗?
他扫了钟离烬两眼:“你今日不当值?”
钟离烬抱胸而立,理直气壮:“不当。”
不当值随便逛,你总不能参我玩忽职守吧?
风念安一抬手:“那就请您自便。”
淮东牵来马车,扶着风念安上车。
钟离烬还想跟上去:“还没说完呢,我高五分买不行吗?”
淮东赶车,飘起的车帘里传出风念安的声音:“不卖。”
马车扬长而去,钟离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流光来到他身边:“将军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会帮忙查是谁在收债吗?”
“不知道。”钟离烬逆着人潮往衙门走:“赌一把吧。他既然会给乔兰照身帖,我就赌他不会坐视不理。”
宝阳殿内,周照打发了传膳宫女,支额靠在榻上,望着窗外出神。
桂嬷嬷站在门口,见宫女又把午膳原封不动送出来,拦住问:“殿下还是不吃吗?”
宫女:“殿下说没胃口。”
桂嬷嬷皱眉:“自打狩猎回来殿下就不怎么吃东西,都瘦两圈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她从托盘上拿了碗汤进屋,躬身轻声劝:“殿下,您要是实在不想吃东西,膳房煲了您最爱的五珍汤,您多少喝点垫垫肚子。”
周照把头撇向一旁。
桂嬷嬷放下汤,苦口婆心劝她:“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殿下吃不好睡不好,连带着皇后娘娘这几日也没胃口了。”
周照神色微有动容,但还是摇头:“你告诉母后我吃过了。”
桂嬷嬷:“殿下……”
“出去。”
命令的口吻下来,桂嬷嬷只好退出去,临走说:“汤给您留下。”
身后响起关门声,周照看也没看那汤一眼。
她不是耍脾气,是真的没胃口。
和亲要远嫁还是其次,她抗拒的主要原因是她知道自己是牺牲品。
大宛和大齐不可能永久保持友好,若有朝一日两国翻脸,第一个就是拿她祭旗。
她走的不是和亲路,是死路。
可是她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
吃着皇家饭,拿着百姓税贡,她身为大齐公主,和亲以求太平不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吗?就因为不想远嫁、不想成为牺牲品,就拒绝和亲影响邦交,那她不成了尸位素餐的罪人?
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担当吗?
她左右为难,将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
门外,桂嬷嬷听了半晌,除了叹气声再无其他,可见那碗汤公主还是没喝。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她叮嘱宫女:“你们看好公主,我出去一趟。”
凤仪宫里,桂嬷嬷将周照不肯吃饭的事与皇后讲述一遍,说着说着还掉起了眼泪,跪在地上:“娘娘,殿下从小就是奴婢带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视如亲生。如今殿下为和亲之事夜不能寐、数日未进食,奴婢实在是怕殿下想不开啊!还请娘娘救救殿下!”
皇后面色愁苦:“你先回去,本宫再想想办法。”
她已经为了这事找过陛下两次,可陛下态度暧昧不清,后来甚至直接找借口对她避而不见,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拿周照换大宛。
李鹤之前说他有办法,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陛下看起来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来人,去请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