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安舌尖舔过上牙膛,抿唇问:“你要干什么?”
钟离烬察觉出他防备的语气,本想坦白的话没说出口,转而道:“没什么,就好奇,问问。”他起身:“时候不早了,明天还点卯,你睡吧,我走了。”
“你别胡来!”
钟离烬已经翻窗而出。
风念安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叫来淮东:“派个人去盯着钟离烬,有什么动作回来汇报。另外给表哥传个口信,就说齐惠之恐怕要倒台,他手底下的几个商号放的与债我先替他清了。”
淮东对前半句并无异议,后半句却有所不解:“齐惠之经营多年,背靠国舅这棵大树,少爷觉得他会倒?”
钟离烬已经摆明了他的野心,只要风念安泄露出去,齐惠之早作防范,钟离烬很难成功扳倒他。
风念安没有回答,只道:“去吧。”
淮东也不再多问,出门叫来淮南淮北,把任务分派下去。
屋里只剩下风念安一人,他吹熄了灯,经过桌子时看见那碗已经凉了的饺子。
过戌不食。
他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然而,之后的几天,钟离烬居然并没有做什么。
淮东说他每天按时点卯,抄《礼记》和《心经》,终于赶在月底之前抄完。又因协助大理寺办一桩杀人案有功,被陛下赏了一百两银子。
这已经是他本月第二次得赏——其实就是陛下为了安抚他变相给发的俸禄。
昨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他又上折子没事找事一把,之后给长平王府送了块松墨,也不知道他一武将用不用得上。
“除此以外,世子的亲兵最近倒是异动频频,好像在找什么人。”
“嗯?”他喝着参汤:“展开说说。”
“世子进京时明面上带了八个随从,除了贴身的流光,管事的人叫向颐,他负责向其他人传达世子的命令。一般他不出府,但这几天淮北发现他经常出府,去找一个铁匠,经过调查发现那铁匠是外地来的,入京时间只比世子晚一个月。淮北跟着他,发现他召集了五个人,讲的什么听不清,大概意思是找一个什么人。而后这五人又将这个消息传达下去,统计下来,世子大概在京城有二十到三十名亲信。”
一品武将回京述职的最高规格是可以带十人,陛下许他带八人已是很给面子了,但显然钟离烬并不信他。
也不奇怪。
政务自理啊,这天大的权力,简直就是土皇帝,要不是北延虎视眈眈,周庆早寻理由把钟岳撸下去了。
十多年过去,现在才想着收拢皇权,为时已晚。
“他要找谁?”
“长平关过来的,具体不知道。但是他们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在城内搜寻,一拨去了城外,可见这两人是否已经进京还不确定。”
“左飞虎军不用站岗巡逻,只需辅佐查案,听命调遣,找人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若他是负责站岗巡逻的右军就方便多了。
风念安正在算账,算盘打到一半仔细想了想,问:“长平关最近可有新消息?”
钟离烬要找外地人,那八成就是从长平关来的。找这么隐秘估计是要截杀,大概是监军府跑出来的。
加上他那晚来打听国舅,极有可能是长平关战争一触即发,钟岳又缺钱了。
果不其然,淮东说:“徐州正在向外府征粮,崔兵器监运送弓弩。”
“向外府征粮?”风念安疑惑:“徐州征完了?”
征集粮草一般都是先征自己所在州府,没有了再上报朝廷,然后去别的州府借。
淮东解释:“今年天气不好,征不到什么。”
他一说风念安才发现,今年雨水特别少。
是个旱年。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继续盯着。”
淮东退下去,风念安继续写账,可那算盘珠子却怎么也拨不动了。
他无意识地捏着墨玉算珠,脑子里天人交战。
长平关局势无解,必有大战。
西域不怀好意,随时可能北上。
这才刚入七月,若真大旱,国库雪上加霜,今年估计挺不过去。
要不要帮钟离烬一起扳倒李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手指就下意识拨动,几息之间就估摸出抄了国舅府能掏出来多少钱。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这个过程必然血雨腥风。
国舅背后可是太子和丞相,他贪的钱去哪了?还不是给太子铺路。
这番跟太子硬碰硬下来,走的可是废储之路。
成了,皆大欢喜;输了,株连九族。
他手在算盘上抹了一把,一切归零。
不行。
废储哪是那么容易的?没个十年八年也得个三年五载,等这笔钱下来,旱的旱死战的战死,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说了,这关他什么事?他病秧子一个,活到哪天还不一定呢,操哪门子心?
他给自己找了个最能接受的理由,决定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