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风念安无虞,他这才得空处理伤口,坐在床沿一边脱衣服一边吐槽谭少维:“来得真及时。早一刻钟来,跟死士火拼;晚一刻钟来,咱们就杀光死士跑了。”
偏偏这个时候来。
撞个面对面不说,还一副救了他们的样子。
他扔开腰带,刚要脱衣服,才想起来这还有个晕血的,说:“你转过去吧,闭上眼睛。”
风念安听话地侧头面向墙。
他听着身后传来衣料的摩擦声,随口接话:“不然怎么好跟你谈条件呢?”
不显血迹的外衣扔在地上,白色的里衣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的肩膀和背部都受了伤,时间长了,干涸的血迹黏住衣料,只能硬撕。
他沉口气,一狠心,将里衣脱了。
刚有些结痂意思的伤口重新崩开,血顺着肌肉线条蜿蜒而下。
他咬紧牙关撑过去,还不忘跟风念安对线索:“是端王吧。”
与死士交手前他们刚交换的信息:明明他根本没去宝莲商号,李鹤的死士却来了,那就只能说明有人冒充钟离烬去过宝莲商号,引诱李鹤误以为钟离烬已经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派人来灭口。
谁会这么做?
当然是李鹤的政敌。
也就是太子的政敌——端王周文。
风念安却没再说话。
钟离烬不喊疼,但他每一声颤抖的呼吸风念安都能听见。
鼻尖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
他不说话,钟离烬也不再说。
他现在确实没什么精力。
剧痛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思绪和感官。
床边有清水,他浸湿毛巾,擦掉肩膀上的血,然后摸出伤药打开瓶塞,直接往伤口上倒。
后背的伤够不到,算了。
他拿起纱布打算直接包扎,一只温软的手从他手里夺走纱布。
“你这样会发炎的,重可致命,到时候咱俩谁也回不去了。”
风念安放下纱布,把刚才的毛巾洗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慨然赴死的坚定,毅然决然地去给他擦后背上的伤。
钟离烬阻止的手悬在半空,语气却是真的担忧:“我未必会死,但我怕你真晕。”
风念安憋着一口气迅速擦完血,把毛巾扔回水盆里,然后一头磕在了床沿上。
钟离烬吓了一跳,俯身下来听见他颤抖着小声呢喃:“我不行了……”
钟离烬先是觉得好笑,接着又有些感动,忍不住又劝他:“我真没事,小伤而已。”
他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水……”
钟离烬摸了下茶壶,已经凉了,但风念安恐怕等不到热水,只好倒了半杯过来,喂到他嘴边:“水凉,你少喝点压压胃就得了。”
风念安缓了半天才支棱起来,拿起伤药瓶子,气若游丝地招手:“快点,过来。”
钟离烬看他这脸色煞白的样子,犹豫道:“别了吧?”
“快……”
拗不过他,钟离烬只好坐在他面前。
血大部分已经擦净了,但翻卷的伤口依旧狰狞可怖,还在往外丝丝渗血,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撑着这样的刀伤哄他从噩梦里醒来的。
风念安摒除杂念,将伤药洒在伤口上,完全就是凭借意志力在行动,其实他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了。
钟离烬听见身后“咚”地一声。
回头一看,风念安彻底晕了。
他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眉心还死死皱着。
这人,前两天还义正辞严地说绝对不会帮忙,结果扭头就冒着欺君之罪追来凤州。
口是心非。
他伸手抚平他眉间皱纹。
金枝玉叶的风少爷啊,嘴硬心软。
晕血晕得这么严重,还坚持要给他处理伤口。
他趴在床边,看着这人精致秀美的脸。
心里突然酸软了一下。
这人就应该养在锦绣花丛里,衣食无忧,受尽宠爱。
不应该在这陪他涉险。
得速战速决,把他送回去。
他把药瓶收了,将人摆放好,然后给自己包扎完,叫小厮换了盆干净的热水进来,浸湿毛巾,给他擦掉刚刚处理伤口时蹭到手上的血迹。
这么一看,他的手比自己小了一圈。
钟离烬对比了一下,发现不止小,还嫩。
一颗茧都没有,光滑白皙,真真的青葱如玉。
不愧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显得他太糙了。
他都怕自己手上的茧会磨破了人家细皮嫩肉的小手。
小心翼翼擦完手,他又把风念安那溅了血的面纱洗了,挂在屏风上晾着。
然后将昨天染血的衣物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