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风念安是冷醒的。
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钟离烬已经走了。
淮东进来给他梳洗,顺便跟他汇报汀州负责人送来的消息。
“汀州地形复杂,群山环绕,通行不便,因此贸易困难,偏向于自产自销。当地西部主要依靠狩猎和农耕为生;东部有大量煤矿,以采矿为主。因此虽然汀州有大量高岭土,但丝绸、瓷器等均没有较大市场。”
虽然承平商号是他外公家的,但姚萍嫁给风守礼时,姚家陪嫁了许多店铺田地,后来也陆续转给风念安一些,只是他懒得打理,这些年一直是姚子同在负责,他只管收钱。
在确定要来汀州时,他就将自己名下铺子里的几位掌柜派去汀州调查。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免失望。
按照掌柜们说的,汀州想要通过兴建工厂来安置难民的话,只能依靠矿山和水利。
汀州的矿是煤矿,眼下即将入冬,确实能解决一部分难民问题,但吃不下全部。
水利也不占优势——汀州山多水少,分布广泛,以浅水居多,现在基本旱没了,要修建也得是与凤州相接,从凤州借曲水过来。
但眼下并没有那么多赈灾银可用。
他发起愁。
承平商号以炒债发家,生意以钱庄为主,其次是瓷器、丝绸、茶叶等昂贵商品。
在旱灾爆发、库债不稳定时,才置了一部分田地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汀州这种情况实在没什么经验。
没有前人栽树,只能直接开路了。
“汀州有高岭土是吗?也就是说,汀州具备发展瓷器的条件。”
高岭土是烧制瓷器的主要原料。
淮东:“是的,但是汀州本地穷困,并不具备相对应的消费能力。”
而瓷器运送非常讲究,一不小心就会碎裂,成为瑕疵品后价格一落千丈。汀州重峦叠嶂,想要将瓷器完整运送出去难如登天。
淮东已经给他束好发,淮南正在打包茶具,风念安让他把笔墨留下,对淮东说:“给掌柜去信,让他们安排开采高岭土,雇佣难民,然后运去朔州。再给京城去个消息,让他们准备出来一百石粮食,送往汀州,以做雇佣难民之用。”
既然瓷器运送困难,那就运送原材料。
朔州是全大齐制瓷量最高、质量最好的地方,承平商号在那里有自己的窑。
他还可以把难民迁移到朔州制瓷。
然后他又写信给父亲,让父亲提议为汀州修路。
这样一来,煤矿、高岭土、制瓷、修路,基本能将汀州难民安抚下来。
只要能吃饱穿暖,谁还会铤而走险去抢粮仓呢?
安排好一切,他出门时钟离烬正跟几位副将聚在一起讨论义军的事。
“今早斥候来报,说义军已经连夜离开虎头峰,原地散伙,往哪跑的都有,山寨里没留下什么东西。”
“我们会派斥候去打听他,他当然也会派人来打听我们,应该是已经听说了我们过来的消息。”钟离烬并不意外:“那座山不算难攻,我们本就打算从背后绕过去,跟折冲府前后夹击,直接把他们一举歼灭。”
甘县攻不下虎头峰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兵力确实不太足,小地方只有几百兵力;二,这群义军都是被逼上梁山的良民,若打狠了恐怕对朝廷影响不好,折冲府不敢下手。
傅宜问:“他们跑了,咱们现在怎么办?还绕后吗?”
钟离烬摇头:“本就是一盘散沙,这会儿作鸟兽散,要抓也很难了。直接去甘县吧。”
说完,大军整队,钟离烬收起地图,回头正看见风念安过来。
风念安问:“改行军路线了?”
钟离烬:“本来要改的,我带五十轻骑绕到义军后方,跟折冲府一起把匪窝端了,结果人家连夜跑了。”他耸肩:“只好先去甘县看看情况。”
……
军队到甘县时已经是当天傍晚,县令亲自接待,将人迎进衙门。
县令方瑾不惑之年,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时不时还咳嗽两声,跟风念安有得一拼。
这一群全都比自己官大,他一路上连连作揖,腰就没直起来过:“小地方照顾不周,大人们多担待。”
好在这群人都挺好说话,没人为难他。
钟离烬直接往主位上一坐,问话之前先问风念安:“你要不先去歇歇?”
要不是这一路同行过来,他还没发现风念安嗜睡这么严重——这两天两人同骑,他有一半时间都在打瞌睡,路况稍好些就能晃晃悠悠趴他背上睡着,一直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