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法中央时,钟未期看见了很多画面。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面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四周是自己离开裕朝前的二十年人生。
看见了自己出生时,在院子里逗弄蚂蚁的楚秋池;
看见了因为好奇,捏住自己脸的楚秋池;
看见了自己学会走路后,被缠得满脸不耐又无可奈何的楚秋池。
……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许许多多的画面,都很少会出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大多数时间,总会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旁。
那人,从最初的烦躁,到后来的纵容。
明明在外人眼中最是无情,但钟未期知道,楚秋池格外心软,哪怕儿时自己如何纠缠,楚秋池再不喜欢,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十九岁被派往边疆杀敌,一载春秋,每一日他们二人都会空出时间写信给对方。
以这种方式,告知对方,自己安好,无需担忧。
不知走了多久,钟未期看见了这条道路的尽头。
那里有一棵木芙蓉花树,在没有风的空间摆动,无数花瓣掉落,落在了树下一个人的肩头。
而在尽头后方,是钟未期最后的记忆。
郎城郊外,失去意识走向林子深处,成了孤魂野鬼回到秋院,拼尽全力摔了玉佩便彻底离开。
钟未期不再看这些记忆,而是走向尽头的花树。
花树下的人在听见背后脚步声后转身。
面前人五官相较现在要年轻许多,难得穿了件红白圆领长袍,衣服上的火红枫叶与白皙的皮肤放在一处,白里透红的好看。
钟未期知道,这是二十三岁的楚秋池。
是与自己表明心意,带着少年意气的楚秋池。
他伸出手,想帮人驱赶肩头的花瓣。
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穿过了“楚秋池”的身躯,像是碰到了无波无澜的水面,被自己的手弄出涟漪。
“楚秋池”抬眼看他,勾唇笑起来“你要沉溺在记忆中吗”
记忆。
是了,钟未期差点忘记,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只是自己的记忆。
“你不能沉溺在这里”面前少年时的楚秋池收起笑意“钟未期,你不该沉溺在这里”
“有人在等你,忘了吗”
有人在等他。
明明已经在记忆中,可钟未期却又好像被这句话送到了更深处的意识。
他的脑海,出现了另一个楚秋池,金白长衫,二十八岁的楚秋池。
钟未期收回伸出的手,隔着面前的人,最后看了眼那棵代替自己陪伴心上人四年的花树。
“嗯,我该醒了”
*
“快醒”
江泱推了把非得跟自己挤在一起的云山。
睡着后靠在自己肩膀的人迷迷瞪瞪睁眼,差点忘了自己在哪“公子他们呢……”
他好像记得突然来了两个神秘人,然后走出秋院,又缠着江泱问为什么突然冷落自己。
“秋院,要睡回去睡,我走了”江泱确定云山站稳后,拿起旁边的剑就打算离开。
只是手又被拉住。
“江泱,你看那”云山特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江泱周身气压也低下去。
房屋和墙体的缝隙中,有个身材小巧的人。
全身黑衣站在那里观察秋院里面的情形,轻功估摸着不会差,不然江泱他们也没道理察觉不出有人翻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假装没有发现不对往太傅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到盲区后快速绕到房屋后方靠近。
*
楚秋池愣愣地看着眼前含笑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又回到了刚入秋,看见一无所知的钟未期坐在墙头道出姓名的时候。
本该有许多话能说,却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在感情中,楚秋池永远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
话到嘴边无法道出,闷在心里又悔恨交加,到最后徒留自己一个人覆水难收。
值得庆幸的是,钟未期不管何时,都能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楚秋池。
两人离得极近,钟未期伸手摸了摸楚秋池眼角的痣。
指腹碰上黑痣的同时,俯身吻住了那双薄唇。
这个吻格外激烈,两个人谁都没收着力,就像是要依靠亲昵的接触,填充四年来的空白。
唇舌交缠,楚秋池手抵在钟未期的肩膀,下唇被面前人一下下啃咬吸吮,可楚秋池却不想管唇瓣传来的痛感。
他奋力的回应,又抬手勾住钟未期的脖颈将人拉下来,亲吻间隙吐出一句话“钟未期,抱我”
他知道钟未期不抱着自己,是给了自己主动抽离的权利,但现在,他愿意将控制权交到钟未期的手中。
分开时,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楚秋池头靠在钟未期身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男人的颈侧。
“你也骗我了”
“嗯,扯平了”钟未期将楚秋池的头抬起,又低头轻轻贴了下他的唇。
在看见那双唇时,偏头笑了一下“秋池哥哥,你的嘴好红”
“怪谁?”
“怪我”
“刚刚为什么把控制权给我”钟未期指腹放在楚秋池的唇瓣,一下下揉着。
他知道楚秋池在某些时候的强势,所以想不明白这次对方主动的退让。
楚秋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张嘴咬了口揉搓自己唇瓣的指尖。
很轻的一下,触碰后就立马松开,他的眼尾因为激烈的亲吻有着暧昧的红晕,甚至还带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