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着地上的花灯想要捡起来,却再次见到那花灯变成一块血肉,他颤抖了一下,将花灯捡起,他没敢抬头去看他们,只是低声说着“我去扔了它,留在路上别绊到人,你们先去玩吧,不用在意我。”
说完,他连头都没有抬就钻进了人群中,他逆着人流慌乱的走着,眼前本该欢笑的人,都扭曲了起来,刺耳的嘲笑声不断的传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拔剑,不住提醒着自己,一切都只是心魔带来的幻象。
他始终咬住自己的舌尖,任由鲜血从嘴角不断流下,才终于踉跄的走到了无人处。
而此时他手中的花灯变成了温热的血肉,血水顺着他的指尖流淌着,他看着还在跳动着的血肉,恍然间想,啊,这原来是我的心吗?
叶谨只觉得心跳越发剧烈,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手一松,那块血肉便落入了小溪中,染的整条小溪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他摸索着掏出药瓶,将仅剩的药全部吃下。
殷红在褪去,破碎的花灯被水冲走,那颗跳动的心脏再次回到了他的胸膛。
他跪在地上,眼前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草地上空空如也的瓶子,也跟着笑了,只是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他跪在那里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就像那日他跪在叶城坟前一样悲凉。
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他被抛弃了,再一次被所谓的家人抛弃了,他笑,笑自己可悲,笑自己可怜。
他们明明很爱我,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呢?他们明明说了喜欢的,为何又弃如敝履。
之前强烈的欢喜,在此刻都化为了利刃,一刀一刀割着他的血肉,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天上的月,是那么明亮而圆满,就如同当年他入了心魔的那夜一样。
这世上一切的都不会因为他的悲伤和绝望而改变,因为他是芸芸众生中如此普通的存在。
叶谨看着小溪中的倒影,普通的脸上还带着血痕和泪痕,显得他有些面目狰狞,他用溪水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明明悲痛欲绝,此刻却看起来十分冷静。
他坐到树下,将脸埋入双膝,把自己紧紧抱成了一团,他大脑一片空白,没药了,下次再犯病,恐怕会酿成灾祸,死了吧,死了就好了。
不对,他不想死,他还不想死,他想好好活着的。
他恍惚间又想,如果他们来找他,他会不会重蹈覆辙,就像这十年来他一直做的那样,对方稍微给点甜头,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再次贴上去。
那样的活着也好累,怎么办?他要怎么活才对?
叶谨摇头,泪水不断的落下,但他却越发清醒,他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日子,忽而涌上一股羞耻感,他嘲笑自己真的是矫情又愚蠢,一切都与其他人无关,全都是自己应得的。
他好像灵魂出了窍,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的痛哭,痛苦的挣扎,无力又折磨,但他的灵魂却又是麻木的,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嘲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当年从迷阵中离开的白倾安,忽而就理解了当年的白倾安为何会气急败坏,现在的他就像是在迷阵里失了神智一般的活了十年,一朝清醒,其实也有些想要扇自己嘴巴的冲动。
懦弱,无用,卑微,可怜。
他转而又想起师父临下山之前有对他说过,他解除心魔的契机在极渊之地,并给了他一个传送玉牌,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块传送玉牌,用手小心地摩挲着玉牌。
不想走。
必须走。
两个自己在疯狂拉扯着,他僵硬的握着玉牌,丝毫感觉不到手心处传来的疼痛。
“小叶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叶谨似乎终于灵魂与身体和为了一体,他踉跄着起身,羞耻与悲伤纠缠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看着朝他飞来的小凤凰,慌乱之下用灵力挡住了小凤凰。
重蹈覆辙,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他心中那一丝欣慰并没有让他快乐起来,反而激起了他的恐慌。
他终于还是捏碎了手心里的传送玉牌,周身泛起一股灵力开始拉扯他,他不敢抬头,只是低声说道“小凤凰,对不起,我不该用从前绊住你,以后你想要叫什么名字都行,想要跟谁亲近都好,小凤凰,你是自由的。”
叶谨眼前的景色迅速变换,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小凤凰的身影,他如释重负的笑着流泪。
我们,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