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一直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叶敏。
我的名字实在是乏善可陈,叫“敏”的人很多,在其他方面,我也相信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即便小时候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幻想,我也及时改正了,按部就班地生活,直到我收到了那个来自砺市的快递。
我并不相信我是故事中的主角,即便我生活在故事中,我也一定是个不起眼的跑龙套角色。
我是直升机上撒玫瑰时下面匆匆走过的路人,或者是别的缠绵悱恻的故事里在网上论坛八卦的吃瓜群众,即便我写故事,我也相信那个故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杰斯和卡迪安在街头枪战的时候我甚至都不会存在于这个故事里,有什么故事会来写我吗?不会的,我的生活很无趣,您也知道的,即便在公司受挫,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是非常微不足道的拧巴……生活也是白开水一样,没有刺激,没有冒险。
所以,终于要说到的那个人,是的,见笑了,我脸上的那个唇印,来自一个主角。
或许您已经猜到了,这是个,“笔下的主角跑到现实中”的故事,只是,她并不是我笔下的主角,请您记住这一点。
在我收到卡迪安的海报之后第二天,又陆续到了几个包裹。
前一天我虽然想不通那个海报,但似乎是因为想象中的那个情况太荒谬了,我下意识回避那个可能,当天居然还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我打开门扔垃圾,外面已经放着快递了——因为我平时都是让快递员直接放门口,所以他们也不敲门也不打电话,扔下就走。
这几个快递在一周内陆陆续续到达,我也尝试晚上不睡觉,特意在门口等着快递员,拉着对方询问砺市;我在网上搜索其他城市别名或者有没有什么行政区划信息;我还尝试在地图上寻找附近的快递点,都没有什么结果:
即便彻夜不眠,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第二天快递就莫名出现在我门口;
砺市的确是我想象出来的,并没有一个现实中的城市叫砺市;
不要说家附近,就是网上也没有砺市物流,砺市快递之类的快递公司……
在第一次发现卡迪安海报多出来之后,我一直没有拆开新的快递,直到我刚刚说的方法都用完,我终于大胆地猜想,或许平行世界有一个叫做砺市的地方,反正收件人是我,我就忐忑地拆开了。
里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箱书,一箱衣服,几双鞋子,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书籍,都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甚至其中几本也是我平时看的。
衣服和鞋子尺码不是我的,看起来属于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女人,里面打包非常整齐,是非常干净但又不是全新,有穿过的痕迹,但看得出保养很好,面料都很不错,从内衣到外套都分别装好,分了三个包裹送来的……我这么说可能没有什么概念,大概是,您打算去外地出差一个月带的衣服数量,再稍微多个两三件的程度。
最后收到的快递是一个非常大的箱子,里面装满了《疯狂杰斯卡》的周边,包括一些已经绝版的,二手市场价格很高的周边,都装在箱子里,打开箱子的时候还能闻到香气,里面还有专门一个小箱子放了好多海报,我数了数,加上之前多出来的卡迪安海报,就完全是那一批海报全部打包过来。
我一边高兴,一边又有些惶恐。
如果把这些周边卖出去的话,我能赚不少钱,毕竟是成系列的。
但,如果只是一些便宜东西,我反而没有什么负担,可以稀里糊涂地当做是给我的。正因为它很有价值,又是我很喜欢的,我就有些忐忑,我不相信我就这么好运,收到平行世界的馈赠,忽然发一笔横财……思考太多,冷汗都流出来了,好几顿饭都没吃好。
家里堆满了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虽然收件人看起来是我,但万一不是叶敏,是叶别的什么?
假如,真的是平行世界的我收到的,那这个世界的我也不应该拿到这些东西。我认为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如果喜欢,就要付出一定代价,很显然,我不会花我的钱去买这么昂贵的一大箱周边。
打定主意之后,我收拾好推车,决定去报警。
请别笑……警察或许管不到平行世界的事情,我如实说也会显得我精神失常,我不会这样说,我只会说这不是我的快递,但联系不上快递员,反正把责任推出去就好。我是这么想的。
那个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赶紧告诉您,请原谅我。
我还没把东西收拾完,就听见有人敲门,我一边问“谁呀”一边往外走,从猫眼往外看,只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抱着个半人高的箱子摇摇晃晃地靠近,哎呀一声:“快快快我拿不住了!”
因为声音是女性,而且语气非常理所应当,还很急迫,仿佛就是我的朋友似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心里并没有任何提防,直接打开门帮忙托着箱子——真沉啊,我被箱子挡着看不见女人的脸,对方还在往里推,我就倒退着走两步,配合对方,把这箱子放进客厅——门关上了,对方从箱子那头露出脸,朝我笑:“我东西应该都到啦。”
我不认识她。
因为这个场面过于诡异,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我人已经不在这个空间似的。
就像一辆列车朝着你驶过来,没有经过训练的话,大概率会僵硬到反应不过来吧?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对方就好像忽然撞过来的车,蛮横不讲理,我一句话也不说,脑子也锈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熟练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精巧的裁纸刀拆开快递,里面是一张折叠床。
那一刻,她已经完全占据了我家的主动权,仿佛是我的房东,或者是别的什么更理直气壮的人,在客厅里巡逻领地似的转了一圈,踢走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快递箱,在窗边找了个位置,把我原本的桌子挪开两寸左右,把折叠床摊开,放在那里,一屁股坐下。
这会儿,我才来得及打量她的面孔,我确信我根本没有见过她,我不认识她,她摘下帽子放在手里揉两下,就笑着看我,仿佛我应该认识她似的。
她烫着一头蓬松的羊毛卷,身上的衬衫看起来剪裁非常复杂很奇怪,像是国际秀场上看不懂的时尚,红蓝撞色,但在她身上就异常和谐,穿着黑色的直筒裤,她的腿很直很长,裤脚扎在靴子里,左脚是短靴,右脚是长靴,真是奇怪,看起来不光像看不懂的时尚,还像小女孩幻想的涂鸦,但,她穿上就非常合适,她很漂亮,她眼睛很大很大,睫毛也很浓,像玩偶一样好看。
这样的人,您一旦看见了,一定就能认出来我说的是她。
我终于回过神,我问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