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回把圆形方孔纸打开,贴在叶敏的眼前,拎着人到镜子前。
叶敏啊的一声:“计云时!”
王墨回:“你先别让她消散……你也别搬家,我现在有事,手机号给我留个,我做完任务来找你。”
叶敏慌乱间不知道先回答王墨回还是先和计云时说话,被摁着在王墨回手机里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拨通验证了一遍,王墨回拍拍她肩膀,又抬手一抽,一边拿走叶敏脸上的纸钱一边抽走计云时手里的裁纸刀。
计云时啊的一声。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伤人。”王墨回把裁纸刀揣进兜里。
“我只是拆快递……”计云时微弱的抗辩,王墨回一句也没听。
王墨回一边掏黑色手机一边往外走,恶狠狠扔下一句:“慢慢沟通,别刺激对方情绪,你俩都是,要是我白天……隔天过来,有怨恨诞生场景再弄出人命来的话,全都重判,永生永世受折磨!”
进屋才不到五分钟,身上已经沾满了那股奇异的香味,王墨回一进车里就开始换衣服,从副驾驶下面拽出个包,里面塞着一套珊瑚绒睡衣。有时候她晚上累了就换上睡衣在后座睡,穿自己的衣服的话,上面都是铆钉铁扣不锈钢,硌得慌。
刚把睡衣套上,黑色手机的指示又来了,这次是电话来,一看来电,她肃然起敬,到底是什么任务,傀夫人亲自过问?
电话接通,一些基本消息飞速填入脑子里,林栖之……谢水流……她关掉接单的手机,拍着方向盘,打起哈欠,原先的衣服扔出窗外,老头居然还在捡垃圾,这衣服劈头盖脸砸在老头脸上。
王墨回不敢多留,肇事逃逸一般飞速离开。
离开没多久,睡眠不足打哈欠的王墨回忽然想起计云时的裁纸刀在兜里,被她一并扔了,再折返回去,老头已经不见了,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等王墨回处理完另一件事再打电话给叶敏,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王墨回记性太差了,只记得要打给叶敏,完全忘了该问什么,结果她的沉默仿佛高人胸有成竹,导致叶敏反而先开口了,叶敏对她说了计云时诞生的契机。
“首先,我不是女同。然后,这件事的开始,是路边捡到的一个打火机,准确说,是那种带小灯的打火机的投影。那时候我六年级……”
“所以,我走后的一个星期,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大师……我,我很想不通,请让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计云时的诞生,起源于一个打火机。
六年级的叶敏在路边捡到一个打火机,外壳金属,方方正正,火柴盒大小,屁股下面除了充气阀之外还有个小灯,一按就能发亮。正是白天,叶敏只看见它会发亮,完全不知道其中玄机,四下无人,她拿起打火机揣进书包。
小时候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检查,比如检查谁偷了谁的什么,对于懵懂的,并不算当事人也和当事人不熟的小孩来说简直是莫名其妙。叶敏就是这类没有朋友的小孩,像一棵死去的木头,班上的风吹草动都无法吹拂到她身上。
那时她们的班主任是个严厉的女人,虽然待人非常严肃,但比起其他会对学生有各种偏爱的老师来说,这位班主任的公正让叶敏很喜欢,这意味着,哪怕家里没有钱,长得也并不漂亮,嘴巴也不甜,但只要做了老师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得到夸奖。就像一台机器,输入好人好事好成绩,就可以得到好棒好乖好学生的称号。
班主任后来因为体罚学生的事情被一个家里有关系的学生狠狠折腾了一番,最后不得不转到了另一所学校,这是后话了。
叶敏畏惧并尊敬这位老师,所以那天老师一进教室就让靠门的同学把门关上,门窗都关好,冷冷地看向全班,让所有人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列一列站起来离开座位,供老师检查桌肚。
叶敏下意识地一哆嗦,心里想着那个打火机。已经六年级了,班上的学生各自姹紫嫣红地绽放,有些还是小孩子的心态,有些已经开始早恋,以至于很早就“混社会”,大家成分复杂,叶敏环顾一圈,一时间不知道谁犯了错,终于想到了自己,她想到了早上自己见到的那个打火机,登时联想到:打火机看起来挺贵的,可能是哪个老师丢的,自己没有拾金不昧,自己做了坏事,今天可能是查自己的。
她畏惧老师,一紧张就不知道怎么说话,打火机就藏在桌肚的书包里,这会儿她也没办法转移地方,满身冷汗地等着老师查到她课桌的灭顶之灾。
她在右边数第三列,在老师检查完第二列的时候起立,站在课桌过道低着头。大家想窃窃私语,都害怕班主任,愣是不敢说话,教室里死一样的沉寂。叶敏被这股压力淹没,心里发誓要是老师开始翻她的书包,她就自首,坦白从宽。
对小孩子来说,一点小事恐怕就是压顶的灾难,甚至是涉及到生死的事情,比天还大,因为世界就是那么大。叶敏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和青春期一起膨胀起来,别人抽象发展,无法无天的时候,叶敏为着老师的一个眼神就慌乱。
一张课桌一张课桌地查下去,叶敏闭上眼,心里彩排着一会儿要怎么和老师说。
翻桌子的声音停了,嗵的一声,桌子被掀倒了,教室里传来低低的几声惊叫和哭泣。
老师说:“其他人坐回原位吧。”
叶敏睁眼,班主任就站在她前面,她的桌子还完好,被掀倒的是她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