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镇动车站。
沈鸠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来自独属于北方的寒冷，这冷得刺骨，让他忍不住将手蜷缩进袖子里，呼吸之间带着一股子冷意，但这冷意让沈鸠觉得还挺舒服，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空气舒服也架不住冷，身上薄薄的夹克衫抵挡不住寒风，沈鸠认命地拖拽着坏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按照头上的指示牌走着，其实指示牌没什么用，这屁大点的地方，出口入口一目了然。
动车站的出口很是简陋，没有电梯，只有不长不短的楼梯，沈鸠单手提起行李箱心不在焉地走着，好在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
出门口外面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头让沈鸠回过神来，几个操着东北口音的男人凑过来，“小哥，去哪儿？十块钱一个人，不用等位，现在就走。”
“别听他的，他那是三轮，车里没暖气的，我这是私家车，暖和儿！”
沈鸠从小到大也没遇过这样的架势，连连摆手，偏生坏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跟沈鸠做对，轮子卡在缝隙里，怎么拖拽也拽不出来，电话也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沈鸠掏兜拿手机的功夫，他的行李箱被后面的人狠狠踢了一脚，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手上的手机被路过的行人撞飞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地砖上三百六十度滑行然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
‘啪’
过往的人行迹匆匆，没人理会这个小插曲，饶是沈鸠再好脾气，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骂了声“艹”，他一脚踩住卡住的轮子，脚上一个用力，轮子就留在了原地。
沈鸠单手提着行李箱走到墙边捡起自己的手机，好在手机没事，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打过来的，刚一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的鬼哭狼嚎声。
“纠纠，你怎么就转学了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的复习怎么办啊！”
“呵，你是舍不得我走，还是舍不得你的免费家教啊。”
“屁话，我当然是舍不得我兄弟走了，你家里是怎么想的啊，高三了还给你办转学，这心也太偏了吧，还转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对，纠纠你去了，就有鸟儿在那”
“闭嘴！”沈鸠脸色不太好，一半是被冻的，另一半是因为他心情着实不太好，任谁高三没事被折腾一趟都不会开心的，可偏生他还没有办法拒绝家里的安排。
“纠纠……”
“行了，别瞎操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还没到住的地方，先挂了。”
沈鸠刚挂断电话，又有一个男人凑了过来，“十块钱，走不？”
“走。”沈鸠这次没再摆手，本来他还想着家里是不是会给他安排个引路的，结果什么都没有，连个电话都没有。
出了动车站，沈鸠才发现这个动车站竟然是建在山上的，周围的路还是土路，一看就还没有经过开发，男人热情地指着面前的红色小三轮，“来，小哥，就这辆车，我帮你拿行李箱。”
沈鸠拒绝了男人的好意，他沉默地将行李箱搬上车，告诉了男人地址，男人乐呵呵地启动了三轮车。
土路免不了颠簸，三轮车里是男人自制的煤油取暖器，一打开一股子煤油味儿，熏得沈鸠额角一跳一跳的，还好他戴了口罩，车内热气顺着管道一股一股地喷出来，沈鸠怀疑这热气还没自己哈气来得有用。
男人很是热情，自顾自地跟沈鸠聊了起来，“你还是学生吧，现在这年头，就属你们小年轻抗冻，穿着精薄儿，以后冻着了都是病。”
“额……”
“不过还是年轻好啊，身板立正儿的，穿啥都好看。”
“也没有。”
“现在这时候也接不到啥人了，天冷了，活儿都不好干了。”
沈鸠算是听明白了，这大哥自己开了个话头用不着他当捧哏，自己也能说得开心，索性就不再接男人的话茬。
小三轮在土路上颠簸了七八分钟，就驶入了沥青大路，沈鸠这才看出自己来的是个什么地方，除却自己刚刚看到的那段山路，这里算得上是个正常的地方，比自己刚刚想象中的土砖瓦房子要好太多。
路上随处可见楼房，楼房不高，大概只有六七层的样子，不知是不是他看得入神，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半。
家里给他安排住的地方是个二层小独栋，他拿着钥匙在门口站了许久，站到他手脚冻得都有些麻木。
沈鸠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打开门要是看见某人要用什么状态跟他说话，是乖乖地叫他‘弟弟’还是说不给他一个好脸，说实话这一路上他都避免去想这件事情，但到了现在无可避免。
沈鸠深呼吸几下，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家里跟外面一样冷，沈鸠关上大门，家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灯的开关，心里泛起嘀咕：这人难道还没回家？
打开灯之后，沈鸠就明了了，这人不是没回家，这人是根本就没住过来。
家具被防尘布好好地罩着，家里没有丝毫被居住的痕迹，沈鸠单手柱在桌子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个骗子。”
电话响起，沈鸠拿出手机，是备注为‘妈妈’的手机号打来的，沈鸠神色一变，电话接通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浑身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