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叶知秋的错觉,她总觉得陈靖在说“很好的朋友”的时候,咬字特别重,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跟方教授谈完了布置讲座会场的事,叶知秋让艾米先回公司确认细节,自己则跟陈靖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聊天。
“想不到你居然会和小白的父亲谈工作,世界真小。”
“我也是万万没想到。”
“既然你和他们父子这么有缘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借着这次机会,跟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儿?”难怪离开办公室之后,他说要跟自己随意走走,原来是有事找她。
“你知道的吧,小白跟家里关系不好,甚至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大学,还跟家里断了联系。”
“之前听你提过一点,但是当时因为跟你们还不是特别熟悉,我也没好意思过问太多。后来又觉得小白白不愿意提起,我也就没有再多问,我想等他有一天自己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跟家里的关系弄得这么僵。方教授看上去为人温和,看上去不像是会跟儿子有这么大矛盾的人。”
“小白白初中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生病过世了。他刚到敏感的年纪,又经此打击,性格变得越发阴沉不爱说话。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当时方叔又忙于学校的事,对他关心得也比较少。我想你大概看出来了,父子俩都一个德行,都不爱说话,沟通就少了。两年后,方叔突然就再婚了……”
“再婚的事,方墨白不同意?但是方教授也有再次获得幸福的权利啊。”
“是啊,问题就在于,方叔的再婚对象,是他的学生,比他小了十几岁。父子俩平时本就疏于沟通,关系淡薄,如今父亲要跟学生再婚,小白自然强烈反对。”
“可是方教授坚持要结婚?”
“是,所以小白便放弃了上大学,并且离家出走。还是我把他劝住,我看他外形不错,就建议他进我在的公司做艺人,总比在外面不上学整天游手好闲得强。”
“所以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是想我帮什么忙?”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小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也很听你的话。”
陈靖这一番话,差点让叶知秋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些羞愧难当。
“所以我想让你劝劝他,我不想看他和方叔的关系一直这样僵下去。”
叶知秋有些犯难:“这……他们父子俩的矛盾,我一个外人介入,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也许未来……你就不是外人了呢。”
叶知秋错愕地抬头,陈靖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知秋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
陈靖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和方墨白的关系啊?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
她有种被他耍得团团转的错觉。
晚上回到公寓,叶知秋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白天陈靖跟她说的关于方墨白和方教授的事。
父子俩之间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矛盾。
方教授中年丧偶,后来再婚,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方墨白只是青春叛逆的时候遇到了这些他当时不能接受的事情,导致父子关系降至冰点。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调和,但调解的前提是她必须了解当事人双方是怎么想的。
有了思路,她便觉得一切都好办了。
艾米带着外包工人去京师大文学院布置展厅的时候,叶知秋趁机来到方教授的办公室,与他有了单独谈话的机会。
“方教授,您忙吗?我有些事儿想问您。”
“不忙,叶总。您有什么尽管问。”
“想必您已经从陈靖的口中知道,我跟方墨白是朋友。我也从陈靖那里听说了你们父子之间有一些误会。我作为外人,其实并不方便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但是作为小白的朋友,我也不愿看到你们父子间的隔阂这么深,所以我今天过来想听听您的想法。”
一说到儿子,方教授没了刚见面时的精神气儿,而是深深的无奈。
他缓缓地摘下眼镜,那一刻叶知秋觉得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他。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可是我却经常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他母亲去世后,难过得也不仅仅是他,我也伤心欲绝,所以那时候我不敢面对他,甚至想要逃避他。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孩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而是懦弱得选择了逃避。后来我跟小雨再婚,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一直是她陪在我身边,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所以尽管墨白极力反对,我还是跟小雨结了婚。”
“那您还想跟小白修复这段关系吗?”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可是,只怕那孩子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也没脸去求他原谅我。”
“人无完人,我没有办法去指责您,也没理由去责怪小白,没有谁对谁错。俗话说父子间没有隔夜的仇。小白现在也成熟了,懂事了,我想他多少会理解一些您当年的脆弱。我会试着去跟小白谈一谈,听听他的想法。”
方墨白和方教授之间,这些年迟迟没有恢复父子关系,就是缺少一个在中间调和的人。
如今叶知秋愿意帮忙,方宇帆自然是求之不得。
“谢谢你,叶总。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