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遇袭偏逢连夜雨
雨像铁打的弹丸,倾盆而下,也不知是砸得还是冻得人喘不过气,虽是压得劲风也失了横扫的劲头,却洗得苍山也褪色。
人在雨中,不免要被砸得头昏脑涨。
江扬却不敢停下。他背着羌霄踩在草木混杂的泥泞里,一脚深一脚浅,向山上、向森林更深处走去。
可惜周遭的林木虽高大,打下的雨水却仍是沉重冰冷,密集的一颗颗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本也并非如此脆弱,只是此刻失血过多,就也终于觉出这自然的强横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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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雨了。”
江扬刚游回岸边就听见这句话,不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正坐在湖边礁石上的羌霄,不由失笑:“阿霄你这是闻出来的吗?这么神奇?连这都可以被闻出来吗?”
“土腥气你也闻得出来,只是你一般不会注意其中的差别。”羌霄淡淡地答完,就直接而难免略显突兀地道,“先不说这个。我有个问题问你。”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说他想说的话题也没有丝毫引入的客套,就只像是随口一问那么随性,江扬显然是习惯他这点,应得也爽快干脆:“行,你问。”
羌霄道:“这里只有一把伞,一会儿下雨了你要怎么打?”
江扬挑眉诧异,却更多像是不明白这为什么能成为一个问题:“你不介意的话,那就一起打呗?”
“打不下呢?”
“啊?”江扬皱了皱眉,“那我肯定让你打啊,我又不怕挨浇。”
“那如果我拿不动呢?”
“那……”江扬迟疑了一下,困惑地看向羌霄试探道,“我替你拿着?”
羌霄倒像真能看见他怀疑的目光,只轻微抬了抬嘴角,冷淡反问:“你敷衍我呢?”
“没有啊!”
江扬反而得意地笑笑,然而他没能得意太久,羌霄也就凉凉地说出了此番的目的:“你就该自己打着。”
“……为什么?”江扬一滞,不由皱紧了眉头,还是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这本就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就是怎样做利益最大,”羌霄却坦然得近乎有些轻慢,“所谓的公平、所谓的道义,往往都不是利益最大的方式,人若囿于这种所谓的‘应当’,做出的事也就往往要显得蠢了。”
江扬沉默地皱眉了看了他一眼,却道:“可这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
羌霄就也笑了:“你瞧。”
他说:“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我想让你答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
他含着那笑,隔着布帛,“瞧”向江扬,瞧得江扬都不由呼吸一窒:“要下雨了。我懒得听那些、你回避争执、敷衍我的废话。”
他不留情面的话倒像在直接讽刺江扬虚伪,江扬不觉嘴唇蠕动,有些疼:“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羌霄却不再“看”他,稍稍转头只仿佛瞥向了江面,有种天性凉薄的倨傲:“毫无作用的甘苦与共,有意思么?有意义么?这种自以为是的英雄主义,难道不也是在满足你变相的‘私心’?怎么我是有多弱不禁风?又是多瓢泼大的雨?我淋点就能死吗?用得着你一把破伞推来让去踩着我全你那自以为慷慨的英雄戏?你自己想当英雄,问过我愿意演这废物么?”
江扬:“我…对、对不起……我…我……”
他不由低头,神色僵硬,短暂地,似乎褪尽了这世间的什么,然而不过一会儿,这灰败中却好像生出似乎鲜活的赧然:“我…我错了我、我会改的!对不起嘛~好阿霄~!你就轻拿轻放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我一定改!”
他好像当真知错就改,也好像当真没皮没脸,根本也不在乎那些几乎被甩在脸上的指责,也不可能真的会被什么刺痛,他对面的人顿了一下,却只是、
笑了笑:“是么?我倒觉得你该嫌我好为人师才对。”
江扬就也苦了张脸,似乎闻听此言也当真耐不住了委屈:“确实,阿霄你平时不是这么爱说教的……”
羌霄却是冷笑:“你日常经历的桩桩件件自会教你,凭什么要我好为人师?”
“啊?”江扬却似迷茫,半似愁苦地试图回忆起来,“我好像没说你‘好为人师’啊?”
到底是惹得羌霄还是忍不住斥他——却囿于本性也还是被压得轻浅:“闭嘴!”
江扬就也乐了:“好阿霄~别气嘛~既然你刚说要下雨了,那我们就回去嘛!等我寻摸寻摸哪个姓独孤的倒霉蛋儿猎到了靓的我就偷过来烤给你吃!真是的,早知道这几天老是阴天,我就不叫你出来了!可别真叫你淋了雨,那不得把我心疼坏了!”
他嘴甜,
故意油嘴滑舌的那种“甜”,让人很容易想揍他。
羌霄却只无声地看了他一眼…一须臾。
反正也不很长。
倒也只似神思游离间偶然落在江扬身上的一瞬所造成的错觉。
“……不急。”
他反倒像是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脱下外衫挂在了黑马的鞍上,拍了拍马背,就又走到了湖边,只说:“我也想游游看。”
江扬看着他…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小心地提醒他:“水…挺冷的。”
“嗯。”
“那、那你小心些?”
“嗯。”
他就这样下了水,江扬不放心,就也下了水,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前者身后。
湖水很深,在阴暗的天色下像是被压成了深浅不匀的翡翠,很快也就叫人看不清人影了。
风中似有躁动云涌,愁云压下,终于一滴两滴落下雨来。
黑马长嘶了一声,靠近白马身侧,就见白马昂首踏了踏蹄子,转了转身,迈开了仍旧沉稳的步子,黑马哒哒两下跟上白马,同它一起躲到了更浓密的树荫下。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