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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气极长剑脱手就掷了出去,足下一踩人也狠狠追上。
他那一掷奇准奇狠,长剑直射若铁镞飞矢,竟是追着足下一点轻烟似倒掠开去的江扬眼瞅着就要追上,空中的活靶子又不是鸟——也自然该是好打。
那江扬一笑,“急忙”喊道:“你再不动手我可要死在这儿了!”
“锵!”的一声短促击金之音,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数点寒芒已是迎向孟婆追击的路线迫得后者不得不退,那掷出的一剑也早被同样两根短钉似的银针打偏,江扬足跟落地却是陀螺似的一旋,这人竟也没倒,反而分明游刃有余地一个纵身就横蹿到那抱扶着新娘子的引导侍女旁边了。
“我不动手你也死不了!”那少女咬着银牙却冷斥他。
江扬却是右臂一伸自然就从她怀中揽过那新娘子——搂进怀里,瞧着少女笑嘻嘻道:“别生气嘛,雀姨!”
燕知雀古怪地瞧着他动作,也似奇怪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江扬笑得却仍是那么简单直白,仿佛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一看你缠那红绫的手法就认出你啦!你给阿霄包扎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瞧他抱人还抱得理直气壮,燕知雀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一直抱着她——不是!你干嘛抱走她?”
江扬一愣,却是坦然地半是玩笑道:“我自然是怕雀姨你把阿霄勒伤了啊!”
这下就连燕知雀也不免愣住,她皱起柳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假“新娘”的身形,迟疑了一下才古怪道:“他是……那谁?”
江扬一笑,直咧到嘴角:“自然是阿霄嘛!”
他抬了抬右手,原是已与那冷白的手十指交握,这大半个礼堂红光迤逦,映在那冷白的手上也似多了点难得的暖意,江扬盯着对方的手指忍不住捏了捏,似是带了点表面做作实则爽朗的得意:“我认不出别的难道还认不出阿霄的手吗?”
然而那手上的动作却是坚定又柔和,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那白得几乎让人错觉透明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血脉不通的细微痉挛,然而五指勉强收紧,却是反过来握紧了江扬的手,似有示意。
“……麻……药……”
那是极低极浅的声音,几乎是通过喘息而来的——甚至就像是喘息的气音本身,然而江扬与他靠得极近,自然也就将他的声息尽数听了个清楚,此刻闻言不觉皱眉:“阿霄你又被下了麻药?”
燕知雀也不由疑惑道:“怎么回事?一般的麻药还药得倒他?”
江扬皱眉担忧地迟疑,不免心疼:“许是下得量重吧……对了!雀姨,有活血丹吗?”
“你怎么什么有用的都不带在身上?”燕知雀抱怨着还是从腰带夹层里抽出了条扁平的软金囊袋:“左数第二格红色的!别弄错了。”
“知道啦!”江扬讨好地笑笑,装模作样地故作乖觉道,“我这也不是故意忘记的嘛——”
他却是故意略去了之前在这鬼市中被人搜走了随身器物的事——早知道会有用的话,当时他就该在去找那阎王之前和那陨铁令牌一起藏了。
好歹现在还值得庆幸。他摇摇头刚想给人赶快把这酸麻难受解了,然而喂药的左手却在即将掀起盖头前奇怪地一顿,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而不由尴尬道:“阿霄……你、你现在方便我掀吗?”
盖头下的羌霄沉默了一瞬,虽然他现在本也似说话不便,但这次这“沉默”也未免太久,就也难免叫人觉出这也大概真是个“沉默”:“……随……便。”
江扬深知其人脾性,就也多少觉得这“随便”两字却有种咬牙咬出来的平淡从容,不由“呃……”了一下,一时不上不下地尬在那里,却是忽然灵光一闪,只手揪住那盖头的一角向上巧妙一掀,抛起个倾斜的弧度就也迅速游鱼似的钻了进去——
倒看得旁边的燕知雀等人一愣,那不小的盖头下却已是传来了闷笑:“阿霄你别担心——妆不浓,没那么像女孩儿,其实……倒还挺好看的。”
“……”
燕知雀听不清另一人说没说话,不过她猜以羌霄这人的脾性,此刻碍于外人在场大概也是端着没说,只不过她也觉得——如果没有外人在场的话,羌霄大概会忍不住直接让江扬“滚出去”——
……说来这场面怎么好像还有点眼熟?
可惜江扬没得意多久,在那盖头下就似变了脸色。
盖头下的另一个人沉默至此,不像是麻劲压的,倒像是压得那整张盖头下的咫尺方寸间气氛都凝滞了。
“呃……”因为同一个盖头下的江扬开始“呃”了。
“呃…这个盖头、我、我进这个盖头呃……你!你别生气!你想它呃、你、你-你一半我一半……我们俩就是最好的小伙伴!”
羌霄:“……”
听得燕知雀都佩服,怕成这样,还敢编那不成调的顺口溜呢!
盖头下的江大公子都被无语气笑了。
笑得江扬胆子都抖:“阿霄你别、你别生气……”
“我气?”燕知雀耳尖,听到那低哑的声音硬是挤出一个个吐钉子似的气音,“我看你是嫌我…不、够、气…!”
燕知雀撇了个没眼看的白眼,在心里替自己这不成器的侄子道:
他大概是完了。
不过虽然这二人——主要是因为江扬的缘故——虽是荒唐得叫谁看了都不免会有些“出戏”,但毕竟他们这人还在“戏中”,还在这鬼市、礼堂之中,还在那孟婆的瞪视之下,就算“出戏”这人也还是出不去这里,也没办法自顾自搁那儿忽视周遭太久。
“你们闹什么呢?!你又是什么人?!”
这自然不是什么叙旧的场合——饶是江扬这个荒唐的倒还真做得出在这么个场合叙旧的胡闹事——但他鬼市的人可不肯给他们多余的闲暇叙旧,大声喝止了一声便转向燕知雀。
燕知雀冷眼瞧了瞧对方,余光一瞥江扬那匆忙间半塞进腰带里的芍药令,就又看回了那所谓的孟婆,冷下声色,眉眼高悬:“南海无桐夫人门下,燕知雀。”
孟婆一顿,却是阴沉沉地假笑道:“那尊师呢?”
燕知雀嗤了一下却是声色更冷:“就凭你也配问我师父?你们犯到我南海无桐门下——是不想活了么?!”
她那暴戾恣睢的样子倒还真与方才的江扬像足了三分,但不同的是——江扬的乖戾是装出来的,她燕知雀的问责却带着真切而鲜明的不快——
只说是“不快”,倒还未免有些轻描淡写。
孟婆却是冷笑:“怎么?燕姑娘当这里还是你们南海?”
燕知雀弯弯唇角却矜傲道:“有什么差别么?”
她抬起手拍了两拍,游行队伍中的数十个侍女就“唰”地拔出了腰带中的软剑,吓得周围侍女立即作鸟兽散。
燕知雀冷眼睨着孟婆,瞧了瞧他身后至此犹是不发一言的阎王,幽幽道:“轻辱我门声誉至此——你鬼市想怎么解决?”
孟婆虽是被这明目张胆暗箱替换的阵仗一惊,却也似不惧,反而冷笑得更冷:“这里可是鬼市,你难不成真以为这样你就算占了上风!”
他一声号令,满洞石壁——那些十丈、几十丈的漆黑穴壁上竟也燃起了幽绿的鬼火——就像细密的渔网般将这整个用作礼堂的洞穴都包围了起来——看来……倒竟似早有准备?
孟婆阴冷又得意地沉声道:“……你未免高兴得太早!”
燕知雀打眼睨了睨四周高耸的幽暗却也只是冷嗤了一声:“呵,你当我想不到你可能备有暗手么?”
孟婆阴森森道:“是么?那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谁用得着跟你有备而来?!你鬼市配吗!”燕知雀撇了撇嘴,却是干脆不耐道,“要打就打!废话恁多——!”
她话音一顿,不易察觉地睨了眼身后的江扬,就也气沉丹田高声喝道:“在场不相干的还不快滚?!刀剑无眼被卷死的我南海可不负责!”
她便是竟这样就直接拔了剑、张了弩。
虽似被人设计,被人诱骗至此,却也是干脆就应下了这场未知诸多的恶斗,生性不可不谓暴烈。
“我门不爱惹事,却也不惮别人欺上门来滋事——既然你鬼市有人不做偏做鬼,那我便屈尊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