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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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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陈渡忽然觉得,内心深处某块贫瘠的土地,好像不知何时埋下了一颗种子,在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子里一点点吸收着养成,终于有一天破土而出,生了根发了芽。

又在这一刹那,开出了娇艳的花。

李美娟的话很难听,说不在意是假的,可言语就像泼出去了水,覆水难收,她没办法穿越时空,回到那天下午,阻止她的发言,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希望陈渡的心情能好一点。

身后路灯昏黄,陈渡站在光晕里,良久未说话。

澄黄的光线从他头顶罩下来,在发梢顶端晕染出一层淡淡的暖光。

陈渡:“如果我说没有呢。”

闻言,明郗怔愣了两秒,随后一点一点开口:“那我再陪陪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口,明郗抬眸,看向这两座院子。

白日里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可到了黑夜,右边那户永远亮着暖融的灯光,而左边这户,则一直以来都是黑漆漆的。

生了锈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陈渡推开院子的门,带着明郗走进家里。

这不是明郗第一次来陈渡家,但当过去被无情剖开后,再次踏入这件院子,心情顿时变得尤为沉重。

靠着稀薄的月光,两人进入客厅,陈渡站在正门处,一番摸索,找到了电源开关,摁下后,原本漆黑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楼下并没有太多的家具,空空荡荡的将整个屋子衬托地格外大,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左边是楼梯,陈渡抬步继续往前走。

明郗跟着他来到二楼,陈渡拧开其中一道房门,打开灯光。

借着光,明郗站在门外,打量了一圈,房间面积很小,一张陈旧的电脑桌,窗户前放着一张摇椅,角落里还堆着好几个收纳箱。

明郗:“所以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从进来到现在,她便发现,这个家真的格外的冷清。

陈渡嗯了一句,“有时候会在贺子昂那住。”

明郗坐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说话,陈渡也无言。

安静过后,陈渡垂着眼,声音沙哑:“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鲜少提起往事,那些不堪的过去每提起一次就像拿着一把刀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剜开,过程是血淋淋的。

陈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在陈渡还小的时候,陈家也曾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的好日子,那时候的陈国华吃苦,上进,在工地上班,日子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安稳,夫妻俩用心经营着这个小家。

眼见家里越过越好,却不承想,某日,一群要债的突然涌入家中,宣称他在外面欠了赌债,好几个月了始终拖着不还,没办法,他们只能上门来要。

这话一出,陈渡母亲和奶奶都傻眼了,她们压根不相信陈国华居然会染上这样的恶习。

逼问之下,他才终于肯承认,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一时想不开,才掉进了这涡旋。

赌博这种嗜好,普通人一旦染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陈渡妈妈掏空积蓄给他补上了这窟窿,并要陈国华保证再也不去堵。

他答应了,可是家里的积蓄一夕之间全归为了零,陈国华不甘心,在朋友的撺掇下,又走上了这条路,之后更是借上了高利贷。

半年之内,一个好好的家庭骤然间变得乌烟瘴气,哭声埋怨声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要债的时不时上门,没钱就砸,家里一片狼藉。

他妈开始忍受不了陈国华,提出离婚,陈国华不愿意,两人开始吵架,拿起家里的东西就开始摔打,声音震耳欲聋,每当这样的场景发生,奶奶总会叹着气把他拉到房间,捂着他的耳朵。

后来陈国华因为诓骗他人钱财,多次聚众赌博,且赌资金额巨大,被抓了进去。

他妈彻底解脱了,收拾行李没多久便离开了覃梧。

陈国华入狱后,没多久陈渡奶奶便病倒了。

明郗静静听着,她其实很难想象,在陈渡十四五岁的时候,不仅要承担着照顾自己的职责,还要想办法如何生活下去,旁人二十几岁才要面临的问题,他比别人早七年便要学着去解决。

陈渡看见她眼里的怜惜,不知为何,就觉得心像是被掐了一把,他坐在桌前那张黑色的椅子上,人像陷进了黑暗里,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明郗脸上,她周身一片明亮,五官像是旧质电影般糊上一层冷白的滤镜,柔顺的长发垂落下来,整个人安静中透着一种浅浅的清冷感。

陈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忍下想要抽烟的冲动:“你不用这么看我。”

世界上幸福如登珠峰,但苦难轻而易举,不是所有人都能谈笑风生地说生活很容易。

心酸像是咽了一杯特浓的柠檬汁,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胸腔,明郗张了张嘴,“那你妈妈,她后来就不管你了吗?”

陈渡目光望着远方,语气淡淡:“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那几年,因为陈国华,家里几乎很少过上安生日子,他欠了赌债,还能逃,一张汽车票或者火车票,逃到一个人生不熟的地方,但对于扎根在这篇土地上没法轻易说离开的人来说,不得不承受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收债的找不到他,就会上门来,砸东西,辱骂,恐吓,是常有的事情。

他从来没抱怨过母亲的离开,因为陈家确实是个泥潭,安生日子是每个人都向往的,谁也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她能走,但陈渡不能,因为奶奶还在这。

她走的那天,什么也没带,只带了证件和两身换洗的衣服。

山高路远,他和那些被摒弃的衣服一样,被她留在了覃梧。

指尖控制不住的哟用力捏紧,明郗嗓子有些干,说话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落下:“那你后来找过她吗?”

陈国华入狱后,家里只剩下他留下来的赌债,贺子昂给他引荐的南哥认识,他在覃梧有诸多产业,要想赚钱就避不开他,南哥替他还了所有的赌债,他也写了欠条,利息就按照规定的来。

奶奶死后,陈渡偷偷去见过母亲,离开陈国华后,她新找了位男人,听说也是做生意的,她穿着得体的衣服,脸上化着淡妆。

他看见她过的很好,也没多打扰,远远见了一面,便回了覃梧。

从那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时间,好像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

明郗陷入了沉默。

从房间出来,陈渡将人送到院子外,初冬的夜晚寒风凛凛,陈渡站在院子里,明郗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却又缓缓收回来,她回过头,侧着身子凝望着身后那道黑影。

“陈渡,我...”明郗几度张嘴,最终又闭合,听完陈渡的那些经历,她只觉得呼吸都梗塞,“我其实也不太会安慰人,语言的作用有时候也是很渺小的,抚平不了一个人的遭遇,就像人身上的伤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却无法完全消失,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可以,就让过去过去。”

别陷在那些沉重的过去,你这么样的人,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风将她的声音稳稳当当地传送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胸口闷得难受 ,恍惚间迎来一股热流,沿着心口的方向,通向全身的经脉,将那些晦涩的,糟糕的,痛苦的全带走。

夜风吹来,黑发飘飘荡荡。

院子光线昏暗,明郗看不清陈渡的脸,只能瞧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好。”良久,他慢慢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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