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墨雪独自坐在床榻上,看着屋内空空如也只有身下的被褥是新的。
被褥是青色和屋中桃木色格格不入,方方正正的小木桌,圆形灯盏放上烛火燃烧,微光照亮床沿。
她就这样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屋外脚步声传来,她嘴角也勾起笑意。
抬眸的瞬间与走进的慕辰对上,他此刻一身黑衣显得矜贵,原本扎着的马尾被盘起,玉冠束起,红色丝带不见,少了少年气,稳重很多。
墨雪皱眉,嘴角也压下,收回视线转身吹灭烛火,转身倒在床上,背对着慕辰。
“我会帮你的,夜已深我睡了。”毫无波动的话语,慕辰顿住,他进来时触碰她眼底的期待。
他在外排练很久他总觉得很羞-耻,好不容易建好心理防线,来找她。
心中雀跃的小鹿连着胸口都开始滚烫,得到的却是她的冷漠。
心中的滚烫被冷水熄灭,他阴沉着脸,哼的一声,砸门而出。
黑暗中墨雪也冷哼,“穿着一副倒霉样,触霉头。”
她讨厌这样的慕辰,他在她心中是红色艳丽的存在。
墨雪嘴唇微微抿起,连她都未曾发觉自己的幼稚。
走出屋子后,慕辰大步朝着自己院中走出,他的院子在墨雪东面,月光为他点亮前进的路,他望着路旁耸立茂密的桃树。
他气墨雪,更气的是自己,竟然如今还对她有不该有的期待,被她牵着鼻子走。
慕辰气愤的拳头打向桃树,月下花落犹如浪漫的邂逅,血滴落树根,嘲讽的笑意在他脸上浮现。
“慕辰,你怎敢贪念。”
黄沙之中的焰火,血液不断流淌,少时的誓言,他的眼眸发红。
这夜过后,墨雪再没见过慕辰,所有事宜皆是肖交互,她疑惑却也没在意,想来是慕辰生气自己戏耍他。
他的气量再次跌破她的想象。
这七日,墨雪每日都会监督琳琅族修行,在她的监督下,琳琅族有了明显的进步。
瞥见她的目光更加害怕起来,唯一令她欣慰的是肖,每次交手都有所进步,与弱灵者完全不同。
弱灵者的弱点是习惯了柔弱,无论对手如何,心中泛起的念头便是退缩恐惧亦或者期盼拯救者。
她要将琳琅族弱灵者的心态调整,她崇尚实战,只有接近死亡的瞬间潜力才能最大的激发。
为此她特意找慕辰做了针对琳琅族的迷梦幻境。
她来到慕辰的院子,院中桃花盛开,花瓣掉落。
原木石桌上坐着四人,她一出现皆看向她。
月牙儿和尔东看向自己的目光比之前和善,影方始终面无表情。
慕辰坐在正对院门的位置,他随意的抬眼后又继续扒弄着桌上的药草。
月牙儿和尔东回头弄着手中活,唯有影方始终看向她。
在他眼中墨雪看出探究和疑惑,她有些困惑,想到目的便也跨过门槛走进去。
她准确的走到慕辰面前,四周已没有椅子,她只好站着。
此刻她也看清慕辰手中的药草,如兰花样,是月见花。
“君生来过?”
无人回答,空气中安静极了,她弯腰想拿起一株,手腕被慕辰止住。
“有事?”这是她在院中听到慕辰的第一句,他的声音冷硬,墨雪见他连个眼神都不愿看向,她收回了手。
小气,她心中嘀咕,嘴上说明自己的来意。
“没什么就是想建个梦境,还需要你这个大忙人帮忙。”语气阴阳怪气。
慕辰困惑抬眼,眉间紧蹙,“什么梦境?”
能让她亲自来,慕辰顿感不妙。
墨雪眼中浮现狡黠,“生死约,这是我想的。”
话落见众人皆看向自己,墨雪随意拿起一株月见花,她红唇轻启:“弱者对于强者的崇拜和期盼过于碍眼,与其期盼他人救赎不如成就自我。”
“生死之间皆在手中掌握,他们抓住机会便能成。”
原本透白的月见花在她手中发出紫光,她将花伸向慕辰,眉眼温柔,“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或许会出现意外,比如失控。”她视线瞥向月见花,似乎再说如同这一般。
慕辰视线朝着月见花看去,白皙分明的指尖上月见花的颜色格外明显,他顺着月见花一路看去,直至看见她的脸。
如同记忆中的温柔笑意,此刻背后却感觉到寒意弥漫。
片刻后,墨雪以为他会拒绝时,她听见慕辰说:“知道了,我会去处理。”他轻飘飘的言语。
墨雪脸上笑意淡去,诧异看向慕辰,此刻她看见了决绝以及一抹委屈。
疑惑间,月牙儿的声音响起:“说完没啊,这里不欢迎你。”
月牙儿双眸注视着这一切,在她眼中两人眉来眼去看着就烦。
她抿唇手中月见花丢下,慕辰说的她明白,但她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面对墨雪。
这一个月她有悄悄去看过她对琳琅族的修炼,她承认墨雪的能力但这不代表她会原谅。
墨雪看去月牙儿此刻的讨厌溢出表面,她轻笑垂眸将月见花放下,回眸看了眼慕辰说:“别让我等太久。”
她转身离开后刚跨过门槛便听见慕辰安慰的口吻,她不自觉看去。
“小月儿别生气了,不是说好了。”
“我不想见到她,你也知道啊。”月牙儿撒娇,慕辰无奈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下次不会让她来。”
尔东在一旁轻笑,“小月儿怎么这么小气呢?”
“我才没有。”
影方将自己弄好的月见花递给月牙儿,笨拙道:“都给你。”
被宠溺的月牙儿,他们都是她的拥护者。
或者是慕辰的冷漠和此刻宠溺形成对比,亦或者是他们兄妹的互动。
酸涩涌入心头,她转头快速的离开,步伐越来越快,眼前的景象似乎被蒙上雨雾。
她控制不住的跑着,直至来到院中将门关上,她瞬间背靠滑下。
眼眶抑制不住的泪滴滚落,她牙齿咬住下颚,双手捂住嘴不让悲伤流出。
曾经她也和月牙一般,有惯着她的阿兄,他们会大闹,也会如刚才一般,她所不喜,他也会驱赶。
那一幕刺痛了墨雪,她的阿兄原来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已经认清事实,却在那一幕下所有清醒土崩瓦加。
她的思念犹如江水,在此刻绵绵不绝,她咬牙不让痛苦出声,眼角被泪染湿,她双手擦拭着,喘息着却怎么也擦不完。
“墨雪别哭,会好的,等结束以后他们都会回来的。”
“别哭好不好。”
沙哑的声音试图安慰着自己,眼泪却不受自己控制。
她烦躁极了,手敲打着胸膛,“擦不去擦不去,为什么擦不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好?”
心底犹如下雨一般,墨雪丧气道:
“银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哭泣而颤-抖的身躯蜷缩在门的一角,她似没了力气一般倒地睡下,侧着头看向远处。
桃花任风吹拂,修炼场上挥剑声不断,路上欢喜嬉闹的琳琅族,一墙之隔她听着琳琅族的欢喜。
她的悲伤在这暖意的午后,格格不入,嘲讽至极。
头剧烈的痛,胸膛的窒息令她喘不上气。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微闭。
这样墨雪便觉得不会如此难过,她从未觉得自己可怜,那一刻她心中泛起恨意。
她曾经感受过温暖,她知道那是夺命的毒,这种毒令失去者升起对幸福者的恨意,激起毁掉的恨意。
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阳光被一抹高大-阴影所遮盖。
她渐渐睁开眼,望向出现的影子。
眉间犹如傲梅,脸上嘲讽笑意。
她再次看见玄烨,她表情呆呆的,悲伤还残留在脸颊。
她看见玄烨慢慢蹲下,带着怜悯的口吻:“银枝,这么可怜呢?”
可怜?
原来在他眼中,她是可怜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她伸来,她抬眸犹如没有情感的人偶。
“玄烨你比我更可怜,阴沟里的老鼠,怎么不满足暗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