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挺过了一关又一关,她接受了,并且挺过了这些‘考验’。
可如今呢?
为什么又要在她接受现实的时候突然打破,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都是自己无端承受!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啊?
冷飕飕的风雨不断拍打在脸上,身上,景云芝望着上方痛苦的脸,听见她艰难的喘息,缓缓松开了手。
“不要!!”
景安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裂成两半,喉咙已经出现了铁锈味,她不顾一切地收紧力气。
她好像听见身体的骨头在咔吧咔吧响。
“景安....放手吧,我不想活了,是我自己不想活了而已...你救了我我后面还是会找机会去死的....”
“唔....”
微微摇了摇头,感觉手臂用力一抖,景安绷紧下颌,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她快坚持不住了。
“景安...你知道吗,二十六年前,我从医院抱你回去,我真的好开心。”
小时候的景安粉嘟嘟的一个,张俊和她爱不释手。
等再大了些就迫不及待经常抱出去,小区里的人都笑称夫妻俩生了个年画娃娃。
年幼的景安是个爱哭鬼,但只会皱巴巴地流眼泪,委屈的让人心都化了。
她不会像某些孩子那样因为得不到的东西而哭嚎。不让买她就乖乖跟着走,不让吃也只是眼巴巴多看几眼。
实在想要某样东西,只会抱着妈妈的小腿,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要这个,可不可以给我买?
这么可爱的孩子,景云芝却在其五岁时窥见了仇人的熟悉面孔,再也无法给出单纯的爱了。
她不懂怎么生的孩子还会和唐星竹长得那么像,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在记恨,所以越记恨越相像吗?
她开始无法正常地对待景安,无法时刻露出笑容,甚至,甚至会控制不住的刻薄,厌恶。
只有在景安受伤地转过身后,她才敢露出心疼后悔的目光。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从始至终,她厌恶的,憎恨的,唾弃的,贬低的,都是自己。
可她却自以为是又盲目的将这些情绪全部塞给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从五岁到二十六岁,二十一年。
是她将景安变成这样子的,是她在受到了一次次伤害后,又一次次伤害了景安。
“我不配当你的妈妈。”
她有什么资格说唐玉不配呢?她明明才是最不配说这句话的人。
景安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连收紧手指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景云芝不舍地打量着景安的脸
“回到唐星竹身边去,你挨着我,只会和上次那样,为了赚钱倒在医院里.....”
“还有…不要原谅我。”
因为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攥住的手指开始放松。
妈妈!景安在心里呼唤着。
可是她不敢动,无法动,任何的出声都是在浪费体力。
她的骨头,她的血液,她的肌肉,她的心脏,她的肺部,她的喉咙,她的唇舌……身体的一切都在发出哀鸣。
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我妈妈……
景安将自己当做扎根生长于石壁的树,她忘记自己会呼吸,她忘记心脏会跳,她忘记血的味道。
她忘记她自己。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妈妈要活着。
…………
“景安!!”熟悉的声音呼喊着。
景安眼神一亮,嘶哑回应:“唐玉!”
细长的灯光在夜空闪烁。
很快,一个身影疯狂跑来,他扑通一声跪下,俯身看她,透明的水珠从鼻尖掉落。
他一脸恐慌,安慰道:“别害怕!我拉你上来!”
男人还穿着发布会上那身衣服,上面全是泥水,他狼狈地伸出手。
先到的人只有他,看着远处闪烁的灯光,感受着与景云芝即将断开的链接,景安苦痛祈求道:“唐玉,先拉我妈上去。”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哭着说:“求求你。”
唐玉大口喘气,瞳孔颤抖。
他看见她惨白的脸,脸颊因为过分用力而毛细血管破裂,还有死死扣在石头上糜烂的手指。
他看见她的眼睛。
“好.....”
景云芝即将掉下去的那一刻,唐玉抓住了她的手。
他以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将昏迷的景云芝拉了上去。
他回头,“景安,我——”
“景安?”
他扑在崖边,空荡荡的黑暗,透彻的寒风。
好冷啊。
他颤抖着。
景安,唐玉无声地喊。
雨为什么这么大?夜为什么这么黑?温度为什么这么冷?
他看不清,听不见,也触摸不到...触摸?
他抬起手,长着疤痕的、粗糙的掌心。
上面全是血。
血痕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淡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射出长长一道光束,恰好从血迹扩散的掌纹划过。
是景安的血。
喉咙为什么这么痛?
唐玉四肢匍匐,像条狗往悬崖边上爬。
“景安?”
不要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