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最后的重击来自唐星竹。
她忘记自己答应过了什么吗？她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件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可以做到吗？”办公桌里的女人头也不抬，忙的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
扬起苍白的微笑，陆观玉抱起那一摞请帖，回道：“我可以的。”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墙顷刻轰塌，他浑浑噩噩地躲在角落，目不转睛地望着被众星捧月的景安。
她的生日，我是不是该给她送礼物？
陆观玉回到家里，发现少了一件瓷器，心里有预感似得，他直接上楼，打开了景安的房门。
白釉在月光下莹润透亮，玫瑰花娇艳无比，红得滴血。
撑着门的手无力滑落，他不可置信，又无比确信，唐星竹在他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将承诺的东西给了景安。
“为什么？”
为什么连知会我一声都不肯呢？
连你也要放弃我吗？
他低声喃喃，问题散在静谧的空气里。
本以为这已经是痛苦的末端，熟料，这只是开头。
青渡山那一晚，因为他恶劣和狂妄，他和她差点就这样定格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中。可救援队来了，他们被紧急送医。
唐玉醒来后到处寻找景安的踪迹，他告诉唐星竹是自己害得景安受伤，对方却只是皱了下眉，便像是早有预料般平淡切了话题。
异样在他心底划过，但很快就被另一条消息扰乱思绪。
唐星竹说她早就将他转到了和景安不同的医院，而景安早就在他醒来前就出了院，没多久就直接离开了淮宁。
离开淮宁？
他不顾伤势跑回家，却翻出了那份早就签署好的，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包装在礼盒里的红蘑菇蛋糕，很可爱，上面有裱花袋挤出来的‘唐玉，祝你生日快乐’字样。
康晗说，是在她走之前做好的。
“你看，若是我不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喜欢景安呢？”
“而且你们俩根本就不合适。”
“为什么？”唐玉突然抬头。
.......
他执着地望着唐星竹，对方在这种眼神中败下阵来。
“因为你是姜瓷的孩子。”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唐星竹欲言又止，她别过头，“反正我都是为了你好，唐玉，你要理解我。”
所有的不理解和所有的为什么，全部都在唐星竹的一句为你好中明了。
她以为为他好，所以擅自做了这么多事，这么多.....
唐玉忽的大笑起来。
“唐玉，你不要这样！”唐星竹有些慌了。
笑着笑着，声音渐歇，他转头，狼狈地站起来。
“唐玉！你腿还没好！冷静点！”
唐星竹惊恐地看着他对收藏柜伸出手。
“不要——”
轰隆一声，唐玉将收藏柜一把推到，里面的瓷器尽数摔碎，散了一地。他一个趔趄倒在其中，尖锐的碎片扎破皮肤，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别过来！”
唐玉忍着痛，重新站起来。
他看着她，身上血红一片，摇摇欲坠，眼神脆弱得可怕。
“你这样，真的是在为我好吗？”
“我感觉，”他虚弱笑着，指着自己的心脏，“我现在快要死了...”
唐星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唐玉..阿玉，你...我..我知道错了...”
“不...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
他往后退，身体一晃，声音低了下去，“我当年就不该信任你不该跟你走，我不该....喊你母亲。”
“阿玉！”
唐星竹冲过来，挡住即将压在他后背的瓷片。
和十几年前相比，唐星竹真的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在对他的真心里掺杂了自以为是，利用，叫他无法真切地恨她，也无法真切地爱她。
“阿玉对不起...妈妈知道错了！我和你道歉，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做了！”
唐玉看着她歉疚的眼，“景安呢？景安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有对她，像对我这样..道过歉吗？”
“你在她出生时抛弃她，长大后放弃她，为了一个完全和你没有血缘的陌生人.....”
她的眼神在躲闪，“阿玉，我先给医院打电话，你需要治疗。”
唐星竹将他挪到干净的位置，慌乱地打开手机，手上全是伤口。她点了好久，手一直在抖，好不容易打通后，声音又带着恐惧后的颤音。
唐玉静静听着，等她结束通话后，缓缓道：“其实我没有资格去怪你。”
“付出的人一直是你，我是接收好处的那一方，我凭什么去质问你呢？”
“不要这样说，阿玉，这没什么的....”
“妈。”
他好像很累了，盯着虚空，平静道：“我只会怪我自己。”
“如果没有我，我的妈妈就不会那样凄惨死去，如果没有我，景安不会被自己的生母这样对待，不会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如果没有我，你也不用在工作间隙十几年来回两地跑，身体越来越差。”
像个机器人，唐玉仿佛听不见唐星竹的制止，继续道：“如果没有我，我自己也不用遇见这些事，也不用这么痛苦地活了快二十年。”
“如果...我从此消失，我不当唐玉，也不当陆观玉，灰尘也好，炊烟也好....”
他轻柔笑着，眼眶里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如果我现在就......”
“唐玉！”
肩膀被女人狠狠扣住，力道大到骨头缝都在痛，她丢掉了那些优雅与端庄，发了疯似得摇晃他的身体。
“不许说这种话！你不许就这样放弃自己！！”
“好！你不是喜欢景安吗？”
“你想就这样无知无觉消失在她漫长的生命里，成为她年老后连想都想不起来的一粒灰尘？”
“你不想给姜瓷报仇吗？你不想让陆远时那个王八蛋死无葬身之地吗！！”
“明明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陆远时！！没有他姜瓷会好好的，所有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短暂的悲伤从唐星竹眼中消失，逐渐恢复成以往那种凌厉，她一字一句道：
“实话实说吧，唐玉，我是个商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直对你好？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将自己的东西给你而不是给景安？”
“陆家扎根京市那么多年，势力庞大无比，你即便是和陆家有血缘关系，那个继承人在的话你又能有什么资格呢？”
“我让景安签这个，只不过是想打个预防针，因为生命中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电话响起，救护车到了。
唐星竹叹了口气，“本来想等你病好了再说这些的。”
接完电话，她准备去开门，走之前扯了张纸擦掉手上的血渍。
“活着，唐玉，只有活着才能做到一切。”
“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恐怕连站到她面前道歉都不敢吧？”
“你做错了事就要去道歉，难道要当一只缩头乌龟永远也不敢面对景安？无论迎来的是谩骂还是仇恨，你总要得到一个结果，浑浑噩噩像什么样子。”
唐玉睫毛轻颤，低下头。
带着有些悲哀的语气，唐星竹继续道：“我不会再阻止你们，我也不会再做多余的事，就算她离开淮宁我也会安排好她的一切所需。”
“以后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在你没有能力前，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