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桥还想说什么来着,就听得元金青语气阴沉愤怒地对鉴定师指责道:“你的意思是,我元金青老眼昏花,真迹假迹分不清,重金买回来的国宝是假的了?”
鉴定师脸色微变:“元老,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坚持,你这幅画更有可能是真迹。”
元金青抬了抬手:“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想得罪秦少,我理解。秦少是什么人?哪怕枫钰帝在这儿,恐怕也得给他递根烟。”
老头儿已经气破防,开始阴阳怪气了。
秦老夫人走了过去,说道:“老哥哥,你别生气,一幅画而已,别伤了和气,既然鉴定过了,你的画更有可能是真迹,那就是真迹了,序儿打小就重诺,答应补偿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她看向秦序:“序儿,你说呢。”
然而还来不及开口,一道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又不失幽默的解说声在大厅越来越大声地响起:
“所以如果大家看到网上说什么……有艺术家、收藏家,收藏到了枫钰帝在行宫度假时画的画,写的字啊什么的,都是假的。”
“因为通过这些武士、暗卫,也就是随身保镖们写的日记,我们可以知道,辰佑十二年清明节,在去给老祖宗上坟的路上,枫钰帝遇刺了,右手受了重伤,连奏折都不能批,甚至不能生活自理,相当于半个残废,去行宫里养伤,一直养到秋天才好转。”
“在这期间,由摄政王秦津舟代理朝政。”
“当然,他也不止代理朝政,也代理了宫女太监们的工作,由他亲自伺候枫钰帝,把枫钰帝伺候得非常高兴。”
“由此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他们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根本没有什么怅然、悲伤、失恋的说法。”
梁潮把液晶大屏电视摁掉,厅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整整半分钟后,才有人说:“辰佑十二年……嗳?元老的《行宫鸳鸯戏水图》不是正好是辰佑十二年画的吗?而且是在夏天画的。”
“怎么画?手都残废了,从清明养到秋天才好。”
所有人的目光渐渐聚焦到元金青脸上,也是非常给面子了,没有当场戳破他的面子。
但是元金青哪里还有面子啊,他红着老脸,愤怒地看向电视:“什么不三不四的节目?”
梁潮冷笑:“不三不四?这可是卫视播放的《枫朝论鉴》,全国收视率最高的历史科普解说节目。”
元金青冷哼:“那也架不住阿猫阿狗穿着衣服上去解说啊。”
他这话一出,终于有其他宾客看不惯了:“老元啊,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刻薄了。你抬眼看看今天上节目的是谁?那可是A大历史学教授罗云天,正儿八经的历史专家,国宣部拍的好几部历史正剧,都特别邀请她做历史指导顾问。”
元金青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元某买的是假画?可笑,我一生痴迷绘画,画画如呼吸,赏画如吃饭,不说功成名就,在业内也是小有声望,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我做不来,我也不会做。”
说得可真多啊,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服力拉满。
但宾客们也不是傻子,一时间,他们好像渐渐品到了郁桥带那幅假画来鉴定的意思,同时反应过来,鉴定师发表他的鉴定结果时话中有话。
“元老,你这画……到底从哪儿来的啊?”
“就是。我突然真的觉得,你这画还不如郁先生的好看。”
“鉴定师说了,在诗句的笔迹上,郁先生的这幅更像是枫钰帝的真迹。现在可以断定枫钰帝根本没有画过这幅画,而元老的那幅连笔迹都不像,所以更可能是假的。”
“……”
梁潮冷笑地看着元金青:“看来元大师要重新找证据证明你的《行宫鸳鸯戏水图》是枫钰帝的真迹咯。”
元金青脸色难看至极,欲要解释,却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微妙。
都不信他了。
“我……你们……”
“元老爷子。”秦序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喝了半天的茶,这会儿终于主人般尊贵懒散地开口了,“时间不早了,先告辞,如果哪天你找到了《行宫戏水图》是枫钰帝真迹的证据,欢迎再来找我,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
元金青噎住,哑口无言。
秦老夫人想挽留住秦序:“孙儿,你……”
“奶奶,烟烟困了,我先带她回去了。”秦序单手抱起烟烟。
“你……”
“等等——”这话是郁桥说的。他看向元金青,抬了抬下巴,示意元金青看画:“元大师,一画还一画,你没了一幅,我这幅就送给你,当赔偿了,记得挂墙上哦。”
元金青气得发抖:“你是什么人?你的画也配挂在我的墙上?”
梁潮突然走到画的面前,把郁桥的画卷了起来。
郁桥:“?”
郁桥:“?”
秦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元大师的画是烟烟毁的,那就请烟烟画一幅还给元大师。”
郁桥点头:“这样也好。烟烟觉得呢?”
烟烟抱着秦序的脖子,乖巧回答:“好。烟烟画的画超级漂亮呢。”
元金青眼前一黑,趔趄一脚,差点晕过去,还是儿媳妇及时扶住了他。
事干完了,秦序郁桥等人走出元家,准备回枫都御岛。
“秦少,等一下。”
郁桥听到这道娇滴滴的男声,太阳穴隐隐暴跳,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油然而生。
“秦少,天那么黑,你不要亲自开车。”
郁桥退后了几步,想到了那个戏子,声娇体软,面施粉黛,美极了,但别小瞧了他,勾栏手段有一套,通敌卖国颠倒乾坤更有一套。
世人骂他枫钰帝于香粉楼辱杀百名戏子乃暴君之行惨无人道,但给他时光飞溯一万次,他依然会让他们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心宁。
元宁。
两张脸,两个身段,两道声音,完美得重合在了一起。
再加上一个秦序……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秦少,你不要生我爷爷的气,他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元宁的眼睛渗出两行清泪,眼圈通红,可谓楚楚动人。
梁潮哈哈一笑:“你承认了!你们果然是骗子。”
元宁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骗子,是爷爷他……”
他咬了咬下唇,一双狐狸眼满是羞愧:“他一开始也上当受骗了,的确买了幅假画,不过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奈何他虚荣心强,年纪大了,执念也越来越深,起初那幅画也只是挂在墙上当当装饰品,烟烟泼了颜料在上面后,他就动了歪心思……”
梁潮惊呆了:“离谱。堂堂国画大师,挂的画是假的就算了,心咋还那么坏?这不是讹人吗?”
元宁脸色赤红:“爷爷他……太想要进步了。”
梁潮:“……”
元宁眼泪涟涟地看向秦序:“秦少,你会原谅我吗?”
秦序把孩子抱进车里,说敷衍不算敷衍,说认真一点也不认真,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原谅。”
然后把郁桥拎进车里,自己也紧接着进了驾驶座。
不一会儿,开着车扬长而去。
元宁收起眼泪,秀气的眉头紧锁着,嘴里喃喃:“郁、桥。”
回枫都御岛的路上,车行驶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郁桥走下车,对车里的秦序挥了挥手:“拜拜,我回家一趟。”
秦序看了他一眼,就开着车走了。
“哥。”梁潮看着夜色里郁桥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黑,不解地问,“他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流浪人吗?哪里来的家?”
秦序面无表情:“郁家吧。”
“哦。嗯?不是说他爸要把他赶出去吗?”
秦序抿唇不语。
梁潮喋喋不休。“也不至于吧?毕竟是亲生的。可能只是说气话而已。”
“他现在回去应该是去认错的。等认了错,说不定就和好了,到时候他还回不回来呢?”
“和好了就有家回了,应该不会再回来我们家住吧。”
“而且听说他特别喜欢莫鸣深,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回去求复合?”
“你说对吧,哥?”
“再吵滚下去!”秦序声音陡然冷厉。
“……”
梁潮命苦。
梁潮不说。
梁潮只一味的用手捏住自己的嘴,不允许自己再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