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刚刚那人要打你,你干吗不躲开啊!吓傻啦?”
纪安禾抬起头,眼神里却没有惊吓和感动,死寂一般。“如果我不躲,等他气消了,就还会让我在这里搬货。”
乐桃听完一脸震惊,她用力地晃着纪安禾的身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我,你刚刚有可能会被他打死!”
纪安禾本就惊魂未定的强忍着,这下彻底崩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气:
“可是没钱了,我阿娘的药就买不了了,她会死的……!”
这个答案让乐桃彻底惊愕,她竟错怪了这个小姑娘的一片孝心。她愧疚得手足无措,
“对不起。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府上做事。”她介绍着自己:“我叫乐桃,是阳城乐家的女儿。”
纪安禾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乐桃,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鼻音:“真的?”
乐桃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胸膛,“真的!”
纪安禾半信半疑地沉默了片刻,终是喜极而泣。她对着乐桃,一遍遍地弯腰:
“谢谢,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乐桃连忙扶住纪安禾:“可以啦!谢什么!对了,你应该还没吃吧?我们去吃饭?”
纪安禾刚受人恩惠,理应推辞,可乐桃却热情地拽着她的胳膊,嚷嚷着往酒楼走。
“走吧!我饿了!”
乐桃一路轻车熟路,拉着纪安禾来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酒楼——醉膳楼。
刚来到门口,纪安禾便急急停住了脚步。
全阳城谁不知道这里是有钱人家才能来的地方,她家境贫寒,实在不敢到此花销。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这里我恐怕搬上足月的货物,都付不起饭钱。”
乐桃毫不在意,拉着纪安禾就要往里走。“放心,我出钱,你只管吃饱!”
两人你推我让,最后纪安禾还是挨不过乐桃走来了。“你就只管吃,钱留着给你母亲买药就好了。我经常来这里吃饭,可好吃了!还有好多乐师舞伎的表演呢!”
百闻不如一见,越走进来,越让纪安禾叹为观止。
锻绸铺地,良玉嵌墙,酒肴飘香。放眼望去,不是富家公子小姐,就是推杯换盏的商贾之人。这一切,都是她闻所未闻。
走进中堂,穿过戏台,忽地,乐桃在转角处顿住。
她整个人都呆滞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忘乎所以。可她的表情却是痛苦的,她隐忍着夺眶的泪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是他!
眼前那人,便是她日日魂牵梦萦的人,是她忍受羞耻也要求见一面的人。可他此时,却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舞姬。
乐桃像是被抽了魂般,直直地怵在了原地,双腿沉重得一步都挪不动。
“怎么了?”
少年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转身,虽是微醺,却也一眼认出了乐桃,神态自若。
他身形未动,乐桃却颤巍巍地握紧了拳,略带哭腔。
“原来,你在这儿啊?”
少年的神情始终冷冷的,他甚至眼睑微垂,连眸光都未曾正视。他薄唇微启,言辞淡淡。
“何事?”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没有寒暄。也是,他何须向我解释?
乐桃的唇张了又张,始终如鲠在喉发不出一丝声响儿,可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梨花带雨地涌出。
一瞬间不懂,自己这么多年执着的追随究竟是为了什么……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可笑又可悲。她哭了又笑,看起来那么悲伤。
一旁的纪安禾看不下去了,一把就推开男子,怒吼道:
“够了!”
未等乐桃反应,纪安禾就拉着她愤愤离开了。她回头看向乐桃,乐桃只是呆呆地坐着,没有一丝生气,跟傍晚时判若两人。
纪安禾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傍晚工头要打我时你奋不顾身,你连鞭子都不怕,又为何要为这样一个男子失魂落魄。”
乐桃愣愣地接过茶水,沉默许久后才开口:“他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纪安禾震惊,抬手指着方才的方向:“他?这么一个风流无情之人,你喜欢他?!”
“是啊,很傻吧?”乐桃自嘲地笑着,“我籍贯乡下,早年爹爹生意暴富,举家才迁来了阳城。阳城里全是达官显贵,他们瞧不起我们农家之人,总是对我们指指点点。幼时,爹爹费尽心思把我送进最好的学堂,本想让我在那里安心念书,可那些富家子弟总是欺负我,只有他会帮我说话……”
乐桃说着说着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她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朝着纪安禾控诉,
“很可笑吧!这么多年,天天跟在他后面,想着他、念着他,任他怎么烦我都不走,像个没脸没皮的人一样!没想到,他竟这般厌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