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枇杷在众人注目下托着魏尚文游近岸边,正想攀上石岸,那十多根竹杆就怼了过来。
她往后一仰拉住石岸,抬起头环顾一圈,最后目光顿在众人面前的秦子辉身上。
她嘴角微抿梨涡一现,朗声道:“秦孟氏见过族长大人,恕此时不便行礼。不知这个外乡人如何得罪了族长大人,要他一条性命。但他是我救回秦浦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是不会看着刚救回的人又死在我面前!”
她说着停顿一下,再环顾一圈,目光如刀子在那些瞧热闹的人身上徐徐扫过,然后把下巴昂起,高傲如寒梅般凛然道:“族长大人您要他死也得等他养好伤再杀,知道的人说是族长大人命下人拿竹杆把他打下水淹死的,不知的人还会谣传我孟枇杷扫把星克死男人,这回,这个名声我不背!”她手一扬,狠狠把那些怼准她的竹杆往外一掀,目光如箭射向那些家奴,“给我滚开!”
“你,你……”秦子辉手指向她,脸色暴红,气得发抖。
此事可做却不可说,当众被赤果果揭开,他秦子辉再有名望,指使下人杀人的罪名背不起。
孟枇杷再笑,“要不,您让下人把我俩一起打死,就安个,安个通奸罪名可好!可惜啊,此地少说也有上百人了,说不定还有邻村人,众目睽睽之下您有什么法子堵住这么多人的嘴,不往外说呢!夫人,您说呢?”她又望向族长夫人,温温柔柔却又寸步不让地说道。
这人,她今日救定了,为他也为自己。
要是他死,她孟枇杷真会背上通奸罪名,这辈子都揭不了了。
族长夫人脸色凝固,瞬如蜡泥塑成,遮在檀色宽袖下的手指紧抓,恨不能立马掐死面前小贱人。
“你个小贱人,昨日背着这个男人从家里出来往丹凤姑处求医,衣衫不整大伙都瞧见了,还说你俩没奸情。”大吴氏似找到机会,再一次跳出来喝骂。
听到有人喊出心里话,族长夫人赞许地扫了大吴氏一眼。
“哎哟,这事都怪我啊,是我着急忙慌喊着学礼媳妇送人去丹凤姑处的呀!昨日这人也不知吃了啥毒物要死了,爬到我房门前求救,还一直吐血,当时那个吓得呀,忙推着跟我住一屋的枇杷背人去求医,就怕送晚一些丢了他这条命啊!哪想就惹得这许多人说嫌话,真真天地良心,学礼媳妇一直跟我住一屋,哪有什么机会去偷人,这些传闲话的也不怕闪了舌头下地狱!”
人群中挤出婆母,冲到族长面前就是一顿大哭,她用袖子抹了泪,一指大吴氏,大声道:“就是这个老货诬陷人,她想弄死了我儿媳,好把族里桑园的桑叶偷回娘家卖钱的事就没人知了,族长大人,这老货兄弟今儿从细塘那条水道过来拿货被我们给抓着了,您得好好处置此事啊!那可是我们族里的桑园,许多人家想多养几匾蚕,都念着这些桑叶,哪能给蛀虫蛀空了!那都是我们秦氏的钱啊!”
众人哗然。
秦子辉呆住。
族长夫人的脸顷刻变得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
“夫人,我没有我没有。”
大吴氏大惊,上前想抱住族长夫人分说,却被闪开。
秦学义带着一些秦氏汉子,揪着大吴氏兄弟从人群中走来,还有三四篓装得满满桑叶的篓子一溜儿排开,那大吴氏兄弟垂着脑袋,又惊又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大吴氏嗷一声,一下瘫软在地。
身周的黑暗被光亮击退,就如旭日东升,万丈光芒重新落到了身上,魏尚文缓慢眨了下眼睛,发现身前的不是天鱼也不是神女,而是那个清清瘦瘦笑起来如榴花般的孟枇杷。
她不是神女,却又是他的神女。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晃晃悠悠中抓住了她的手。那金光粼粼似乎从她的手上蔓延到了他的手上,再顺着手臂传到了全身,他也变得金光粼粼。
她好像在对他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觉那两个小梨涡象两个小金点,一闪一没,一闪一没就象天上的星子一般。
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头上还在冒血呢傻笑什么,快给他捂上。”
有只苍老的手拿着块什么物件伸过来按在他额头上,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视野,他动了动脑袋想甩脱,可那只手的力道却大得他根本甩不动,于是他只得喊,“枇杷……枇杷……”
“枇杷,你帮他按着伤口,还有肩头这里,这边伤处也裂了,啧啧,真是老胳膊老腿不让清闲呀。”丹凤婆婆也赶了过来,此时忙招呼,“这里来两个小伙,拆扇门板过来,把他抬回我屋。”
秦氏小伙儿立马跑过来帮忙,很快就有人从船坞抬了块船板子出来。
“丹凤婆婆,用这块板子可好!”
“可以可以,赶紧搭把手,快一些。”
魏尚文被众人抬着放到了板子上,又一溜儿抬往丹凤婆婆老屋去。
孟枇杷按着他伤口跟着跑,秦学义凑到她身边,“嫂子,他在喊什么呢?”
“许是在喊疼吧!”
鲜血滴落下来,孟枇杷俯身听了听,没听清,也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嫂子,你笑什么?他伤在脑门上,以后会不会留个大疤瘌,就象,就象村东头的大疤瘌?”
“嫂子是高兴,嫂子根本没想到,娘会站出来帮我说话,还有你们,竟去抓来了大吴氏兄弟,学义,你长大了,现在成我们家的顶梁柱了!”
秦学义不好意思地垂了眼,随后又偷偷看一眼孟枇杷,把胸挺直了,“嫂子,我会护着你的……还有娘,我再不会让他们往我们家扔那些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