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柱抬头见她,露出一个讨好笑容,结结巴巴招呼道。
不光是个跛子,还是个结巴。
孟念弟只觉胸口处涌出一股闷气,憋得她想尖叫,“你别在这里吃饭,把饭拿回去吃。”
“啊?噢……”
“一股子铁锈味,难闻死了!”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迈步进屋。
孟素娥闻声从东厨出来,“你又死哪去了,一天天的只想往外跑,你跟栓柱的婚事可订在五月初八,算着没两月时间了,还不把你的嫁衣绣绣好。”
“有什么可绣的,招个这样的上门女婿还不被人笑话死。”孟念弟怒道。
“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们家不招上门女婿,那这大屋子,还有外头的十五亩上好水田怎么保得住,你喝西北风啊,笑话,我看要笑话也是笑你追着水根大哥家的老大跑,可惜啊,他没看上你!”
孟念弟气得发抖,一脚踹向正回窝的一只老母鸡,直把母鸡吓得扑腾起来,飞到了鸡窝上头,把晒在上头还未及收的一匾箩蚕豆给碰翻了。
“你要死啊!”
孟素娥抓起扫帚就往孟念弟身上打去。
王栓柱忙踮着跛腿过来拦,“婶,婶子,别,别打了,我,我来捡。”
“要你献殷勤。”
孟念弟挥出一巴掌,落到了王栓柱脸上。
“打死你个不孝女……”
院内顿时扭成一团,鸡毛满天飞。
西边红霞渐隐,炊烟袅袅上升。
小厨间里点起一盏油灯,扁鱼在油锅中发出滋滋声响,烟气弥漫,食物香气凶猛地冲出屋门,钻进正在研究从哪锯开木头的孟嘉树和魏尚文鼻子中,引得他们频频望向灶台前忙碌的孟枇杷。
孟枇杷洗净了孟嘉树摸回的鱼,留着几条大鲫鱼用盐花抹了,待明日清早煮了汤给孟雨娘几个送去,此时锅里正是两条扁鱼。
一大一小两条扁鱼都切了段,四段鱼在锅内煎得两面金黄,料酒沿锅浇下,滋滋声中,酱油、糖醋等调料一一加入,最后盖上锅盖慢炖。
这期间,她又忙着把甲鱼斩段,在另一泥炉上用砂锅清炖。
好久没回家了她还想给孟嘉树做好吃的,特意揉了面团,拌了韭菜鸡蛋馅,细细巧巧捏了八个皮薄馅多的韭菜盒子。
此时韭菜稍有些老,她剁得细细的,又加了两勺水月庵带回的菜籽油,等红烧扁鱼盛起来洗净锅后,把韭菜盒子放进去用薄油慢慢煎了。
那香味,老霸道了。
魏尚文摸木头的手越来越迟钝,鼻头上好像长出了一根绳,吊着他整个人想往小厨间去,最好摸个啥好吃的,放嘴里嚼上一嚼,嘎巴脆的,又香又酥。
“开饭啦!”
孟枇杷这一声喊如同天籁。
孟嘉树早已跑去井圈边洗过手,抢进小厨一手抓起个韭菜盒子,塞进嘴里哼哼叽叽得象个舔着了蜂蜜的小熊宝宝那样满足。
孟枇杷往他手背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把小桌摆院里吃吧。”
魏尚文目光在孟嘉树手上咬开的韭菜盒子上转了一圈,没好意思象他那般直接拿,忙忙地上前帮着摆好小桌,搬来凳子。
三人在院里落座,油灯支在桌子一角,火光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暖融融的,趁着清风,心头惬意极了。
红烧扁鱼、炒豌豆苗、炒菜苔、蒸鸡蛋羹、韭菜盒子、米饭,还有一大碗清炖甲鱼汤,在小桌上铺得满满的。
“好多好吃的啊。”孟嘉树叹。
“吃吧,这是韭菜盒子,尝尝你喜不喜欢。”孟枇杷把盛着韭菜盒子的簸箩递到魏尚文面前。
孟嘉树已是吃完一个,高兴地摇头摆尾,“大哥,快吃,可好吃了,我二姐烙得韭菜盒子整个孟家庄的人都爱吃,我一次能吃十个。”他张着十根手指头比划,眉飞色舞。
孟枇杷睇他一眼,“好好吃,别比手画脚的碰翻了碗。韭菜盒子做了八个,二姐吃两个,你们一人三个,不过你今儿乖巧,二姐把自己的份再给你一个,可好?”
“好好,我喜欢吃。”
孟嘉树连连点头,开心地鼓起掌来。
魏尚文伸出手指快要摸到韭菜盒子,鼻翼动了动,神色微变,带着强烈不舍把手收回来,“这韭菜盒中是不是添加了鸡蛋?”
“是啊,哎呀,瞧我这记性,你说你不吃鸡蛋的。”孟枇杷恍然忆起,一拍额头,大为懊恼,“那鸡蛋羹你也不吃了。”
魏尚文抿紧唇苦着脸,又深深嗅一口,“真香啊,怪我没口福。”
“没事,明儿给你做无鸡蛋的韭菜盒子,地里韭菜有呢。”孟枇杷忙安慰道,又把红烧扁鱼、炒豌豆苗、炒菜苔都移到他面前,给他扎扎实实盛了一碗米饭,“你吃这个,豌豆苗嫩着呢,菜苔也好吃。”
魏尚文接过满满一碗米饭,朝她微笑,轻轻嗯一声。
孟嘉树看看韭菜盒子,再看看魏尚文,明白过来,一下高兴地把整个簸箩都抱到了怀里,大哥不吃,那这些都是他的了。
孟枇杷轻轻瞪他一眼,“放好了慢慢吃,象什么样子。”
孟嘉树被骂了也不气,讨好着递出簸箩,“二姐,你吃两个。”
一顿晚饭其乐融融,孟枇杷最终也没让孟嘉树把那些韭菜盒子都吃了,剩下两个给他留着明早煎一煎当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