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是很苦的活计,双脚需踩在水中,腰背一直弯着,两根手指夹住秧苗快速插进泥土中,稍不小心指甲还会被草根叶子等物劈裂,那就是钻心的疼。
太阳炙烤着后背,汗水一溜一溜滑下来,更难受的,会有许多蚂蝗爬上小腿,吸得又肥又厚。
又一滴汗水从额上滑下滴落在眼睫上,瞬时,一股酸涩弥漫。
孟枇杷侧头用袖管抹去眼中酸涩,又拿起一把秧苗解开,微微直起腰,半上午才插了二分多地,就累得不行。她暗暗自嘲,好几年没插秧,人都不中用了。
解开秧苗,她分成几把往后轻轻一抛,剩下的一把留在手上,正要继续,忽得看见一高挑俊美身影同着一精神少年从田埂上快步走来。
“二姐,我来啦!”孟嘉树呼喊着跑来,到了近前,飞速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下田。
与他一道来的魏尚文动作更快,趟着水走到她身旁,捡起一把秧苗问道:“这插秧苗有没有什么诀窍,要注意什么,你跟我讲一讲。”
七婶和阿宁嫂子打趣的话语似乎还围绕在耳边,此时猛一见他,孟枇杷羞窘得整个脖颈都红了,她垂着眼没看他,低声道:“你小腿上,昨儿还流了血……”
“一点小伤,一夜过去都结痂了,没事。”
他抬起脚给她看了看,被刀尖挑破的伤处确实已结了一层薄痂。
“这泥水脏,就算结了痂,你也不该……”
她下意识就要拒绝,不防他左右看了看,一步靠近,一手就把腰带拉开了。
“你,你……”她惊了。
腰带解下不算,他又快手把青布衣的衣襟拉开,露出小麦色紧实的胸膛。
她的目光撞上,整个人一震,迅速把头转了开去,整个头脸都红透了。
“你快看,我身上的大伤都收口了,一点红肿都没有,快要好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兴奋,“看这里,这里,都是你照顾得好。”
她移回目光,望过去,确实看到他肩头的箭伤、腰肋间的几处刀伤一一收口了,伤口皱巴着,但确实不红肿了。
他笑着拉好衣襟,又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红色烧伤处,“只剩这处,但也快好了,你放心吧,我下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的喜悦传递过来,孟枇杷就觉得她刚才的羞涩特别不合适,遂强行镇定心神,庄肃地点了下头,“还是要多注意。”
“那快跟我说说怎么插秧吧!我都迫不及待了,肯定能干得又快又好!”他的声音朗朗,挥了下手,象个军士即将前往战场,充满勇气和无畏。
“哥,你看我,就这样插,两个指头捏住,大拇指帮助一下,竖直着快速往泥里一插,再松手……”
“你□□的,我让你二姐教!”
“哦。”孟嘉树悻悻然。
孟枇杷只得给他讲解,“我们女人臂展小些,一排插六株,你臂展长,可以插七株,双脚站定了不用左右移,只往后退就可以了,这样省力气。拿秧苗的话,就是刚才嘉树讲的……”
她捏了株秧苗照准位置插进泥里去,不防他的身体挨过来,手指顺着她手指下去摸住了她的手,她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僵了。
“哦,原来要插到这般深度,我知道了。”他抽回手,直起腰退开一步,再次左右看了看,“那我就在你右边一排开始吧。”
听着双脚踩在水中的哗然声远去,孟枇杷还维持着弯腰插秧苗的样子,她的手指插在泥中,应该是凉凉的,可此时被他手指抚过的地方简直要烧起来,她以前怎么没有在意,他是那般高大,身体挨过来时简直象座山要压过来,而他的气息侵染过来,就象山上布满了雪松,清冽醇厚。
孟枇杷的目光触到水面,看到了一张通红的脸,她不由地收回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
增加两个劳力,虽说魏尚文动作尚有些生疏,可进度毕竟加快许多,刚到午时,底下这块半亩多的水田已全部插好秧苗。
孟枇杷站上田埂,回看一排排成行的秧苗临着水面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不由地悄悄松口气,照这个进度,不出三日,家里的水田都能伺候好了。
她在水渠洗过手脚,高兴道:“回吧,回家吃饭。”
魏尚文应一声,直起腰时肌肉一阵酸疼,看着简单的插秧没想到比操练还要累人,可回望他插下的成排秧苗,成就感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喜悦已是满溢心头。
辛劳,收获。
再没有勾心斗角,再没有惶惶不安。
所能体会到的,是平实、安宁。
孟嘉树在旁一个劲喊饿。
魏尚文上前,使劲揉了把他的脸颊,留下一手泥印子,他清朗地笑起来,“回吧。”
三人顺着田埂快步回村,一路遇上好些同样结束地里活计的村民,一个个都累得满脸通红的。
“咦,木先生,您也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