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才好转没多久的心痛在齐暖和叶鸾浅聊过顾知然后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一疼就疼到了现在。“……左师兄所说的情况就是如此了。师父,您怎么看?”齐暖将左朝融关于潞川的近况向面前的卞喧一汇报,这才觉得心口的疼痛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又接着道,“我没事了,师父,不如把针撤了如何?”
她正平躺在榻上,卞喧给她下了巨阙、关元、天突三穴的针,但无济于事,正打算换别的方法看能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却突然听得齐暖如此一句。
“我看不了如何。”卞喧神情怏怏地道,他本就知道齐暖这心痛是他所不能治,因而也没特意关注过,但人真到了他面前、而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确实不是太妙。卞喧一面撤针一面说着,“我们不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看来似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这段日子倒像是白担心了似的。”
他撤去了针,齐暖也没立刻起身,只是先伸手将撩开的衣襟放了下去。“我打算这两天便去看看游神君那边的情况。”眼见卞喧转身将针收回针囊中,齐暖将自己的衣领重新整理好,这才坐了起来,“潞川附近疫情愈发严重,但潞川竟然未受波及,我怀疑这件事很可能与那人图谋有关,不如师父早做准备。”
“你是说……”卞喧将身子转了回来,看到齐暖拂了拂衣袍下了榻。他微微眯起眸子,“贼喊捉贼?”
齐暖点了点头。“既然此事由左师兄确定有仙人掺和,那我们便不能以凡人角度思量这件事。”她道,“使百姓生病又让他们痊愈在我们眼中是无用功,顶多只搭得上是沽名钓誉,但于仙人眼中,却有大量愿力可以赚取,而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可是愿力又能做什么?”卞喧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眸子,有些不确定地问,“仙人已经成仙人了,愿力对他应该没用吧?”
“万一……”齐暖突然灵光一现,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激动地道,“他不是要给自己用,而是要给凡人用呢?”鸣春剑下能催生昙花,若得了愿力,顾知然是否便能再次站起?可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不免有些沉郁下去。
卞喧闻言一怔,本就想到了些什么的他,面色也随齐暖一同沉郁下去了。两人面对面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卞喧的思量终于有了结果,他开口道:“那又有什么事,是灵力做不到而非得愿力才能做到的呢?我是对这些力量一无所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是啊,如果顾知然只需要灵力便能站起的话,他何不与他背后的那人直接言明或交换条件呢?齐暖有些烦躁地把顾知然这方面的动机摘了出去,最后也只能道:“我也不知。现下只能说他所图谋甚大。”
换往常来说,卞喧此时该剜她一眼、再说句这不废话吗,狠狠嫌弃一番他眼中的“天命之女”,然而此时的卞喧却一反常态,突然问道:“你之前说,只要说‘神仙不能如何如何’对他们是生效的,那如果我说‘神仙能如何如何’,会怎么样?”
齐暖一愣,抬眸看向卞喧。卞喧问得突然,神情却平静,可在那平静之下,还有……一丝恐惧?“您是想到了什么吗?”她试探着问,才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是可以的。”
“如果我想好了,会告诉你。”卞喧没有细说,只将视线看了看门外,如此说道,“到时候我若出事,你也好有所因应。”
齐暖只好将他的眼神视作是寓居他所、担心隔墙有耳从而避而不谈的信号。而见卞喧心意已决、没有再多聊些什么的打算,而此时夜已经深了,她和卞喧纵是师徒关系,共处一室也不太妥帖。于是齐暖便向卞喧辞别,随口问了句:“师母今晚不回来和您一起住吗?”
“最近应该是不回来了。”卞喧摇了摇头,独守空房的他说起这个连面色都憔悴了几分,“东秦人——哦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些当官的哪放心那些器具,玉照才安置下来、没过多久便出门迎候那些官爷的审查去了。事实上那些器具有些并不是在潞川安装的,上游不堵,下游再疏通也无济于事,她以后还有得跑。”
齐暖想想也是这个理,潞川并不在潞江上游,只不过是在中游而地势相对较低的地方,高差大了些,所以受灾才较为严重,但若论治水,江水中游总是不好施为。“那师父便一直在潞川待着吗?还是和师母一起?”她又问道。
“且先在潞川吧。”卞喧有气无力地道,“我这两天先准备着治疫病的药,若那幕后人真打算将疫病引来潞川,我跟他抢一抢病人,没准也能起些作用——原来有人治病是为了这个,真是本末倒置、违背医德。”
齐暖一听,竟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应对方法,同时也为自己的这般想法而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他们能和仙人对抗的办法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游肆的情况,她必须是要探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