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波原本还在尽力调节着气氛,只是这样繁重的工作,实在不适合交给一个饿了两天的病号来做。
沉默的猫猫狗狗穿行在绿化带撑起的阴影中,曼巴和剑仔走在前面探路,玄风和斑斑跟在后面留痕。三个病号被围在中间,嘴巴紧闭。亦步亦趋。
蓝波觉得自己应该讲些什么,只是每次一抬头,便会猝不及防地撞进猫猫悲戚的目光里,霎时便晃了神。
经过路口时,烈日将柏油路炙烤地烫脚,倒是让蓝波发凉的脚爪舒服了一些。
也许,被死神接近的猫猫,总会更加地渴望骄阳,烈日,和一切有着勃勃生机的东西。
猫猫的眼神黏在蓝波身上,蓝波的眼神,黏在一路跳动的光斑里。
绿叶,白云,马路上呼啸的铁头鱼,都让蓝波升起一阵阵无奈的眷恋。
蓝波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走得太匆忙,离开园区时,甚至没有好好地再看家一眼。
以后,以后。
自己还会有以后吗?
迟来的酸楚一阵阵涌上蓝波的鼻尖,只是,他有些脱水的眼眶早已流不出泪水。
蓝波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他走不下去了。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自己遭受这一切?
花香,绿叶,清风,明月。所有美好的一切,他都难以割舍。
他还年轻,他才刚见过两个春秋,他远比他原以为的,更眷恋这个世界!
几乎在蓝波停下的同时,猫猫狗狗都停下了脚步。年轻的猫猫狗狗还拿不出足够的从容和坦然,去安慰他们赴死的兄长。
“我们回去吧。”菜头不抽抽了,只是木木地:“我们回家吧。”
前进,还有飘渺的希望,回家,却只剩注定的结局。
在冰凉的炼狱换取一丝生机,还是在温暖的窝里静待死神的降临。猫猫们左右摇摆,判断不出哪个更残酷。
“蓝波。”斑斑轻轻扶了扶蓝波,出了蓝波,没有猫猫能代替他做出这个决定。
“岔气了,没事。”蓝波抬头时,干巴巴地咧咧嘴:“走吧。”
猫猫走到炼狱时,正是晚霞漫天,残阳如血的时候。
一路木木的菜头看着被夕阳映成血红色的玻璃门,突然便冲了过去。
玄风早有准备,利落而无声的几下擒拿,将菜头按回了灌木丛下。
“说好了的,这次不是你!”玄风压低声音,按着菜头。
东东见状,狗脸一沉,闭眼冲向炼狱,刚扑出一步,便被曼巴扭送回去。
没有猫猫不懂菜头和东东的心思,换做他们自己,大约也会做出一样的抉择。
菜头和东东不吭声,只是奋力挣,蹬,直到再无力气,才闷闷地呜咽出声。
“斑斑,过来,你和我一起去。”蓝波被菜头哭得有些心烦,叫来了斑斑。
“斑斑可没症状。”玄风伸爪阻拦,被蓝波轻轻拂开。
“斑斑,你去吗?”蓝波不紧不慢看向斑斑:“和我一起。”
“我去。”斑斑抽抽鼻子,再抬眼时,脸上是让蓝波动容的平静:“我最合适。”
“已经搭进去一个了,没有确定效果前,我不会白白搭进去第二个。”玄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她突然发现,情况在不知不觉间,远远偏离了她的预期。
“去炼狱是我提出的,我应该负责。”斑斑静静站在蓝波一侧:“蓝波在里面的状态,需要猫猫传达,人上次没对我做什么,我比谁都适合。”
“剑仔,帮我按住你兄弟,我去接一下彪哥!”玄风松开菜头,死死盯着蓝波:“我留了记号,在这里可以慢慢等,总还来得及的,进去之前,总要尽量见丧彪一面,不是吗?”
玄风的语气让猫猫们有些吃惊,只是蓝波并不介意,一脸释然:“是呀,带上八哥,它可以领你抄些近路。”
蓝波目送着一猫一鸟,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轻轻谈了口气。
菜头和东东还在呜咽,蓝波用力揉了揉两颗毛茸茸的黄脑袋,揽在一起,咬牙切齿:
“你们,别干傻事,都给我好好地活!”
下一瞬,蓝波眼角一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曼巴和剑仔,一掌拍起斑斑,便向着开了门的炼狱狂奔。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曼巴和剑仔猝不及防,再起身时,只来得及制住一起冲去的菜头和东东,便眼睁睁地看着蓝波和斑斑,消失在血红的玻璃幕墙之后。
“等等——!”
丧彪的声音远远地在曼巴身后炸响!
曼巴回头——
干透了的球球果从丧彪嘴边坠下,摔进了如血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