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章铮只是走到了浴室的最角落,站定,不动了。
甚至不肯背过身。
就一直看着他,一声不吭。
陶然本意,是想让章铮赶紧洗个热水澡暖暖。
现在被架上架子了,只得忍着羞,自己背对着章铮,飞快冲了一遍热水,裹上浴巾。
转头就对上章铮的视线。
感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再加上被热气一蒸,脸颊耳尖通红。
“哥,我洗好了,我出去给你找换的衣服。”陶然说着,拉开门要走。
浴室门刚开一个缝,就被章铮重新关上。
“然然,在这里等哥一下。”
等什么?陶然脑子转不过来。
章铮说什么也不肯放他出去,再不然就穿着那身湿衣服,跟陶然一起走出浴室,亦步亦趋。
没办法,陶然只得站在浴室角落,背对着章铮,听完了章铮洗澡的全程。
热水冲撒在地板上的滴答声,一声一声地往陶然心里钻。
按理说这是陶然一直梦寐以求的亲密,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敢转身看章铮一眼,面壁思过一样对着墙,度秒如年。
陶然天生皮肤冷白,出浴室的时候,已然从头到尾成了一根红萝卜。
章铮跟着他回到卧室,坐在他的床上。
陶然被拉着,横坐在了章铮腿上,被环着腰抱着。
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卧室里安静温暖,一切都跟梦一样。
陶然满腹疑问,但他现在根本不想离开章铮的怀抱,也不想说话打破安静。
不管什么时候抬眼,总能对上章铮的目光。
陶然靠在章铮的胸膛上,有点困了。
但他才刚闭眼,还没睡着呢,突然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一下失重的感觉吓了他一跳,条件反射地伸手搂住章铮的脖子。
章铮抱着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陶然鞋都没穿,在电梯里跟章铮大眼对小眼。
“哥,我们去哪啊?”
电梯抵达车库,陶然被放进副驾驶,章铮倾身给他系好安全带。
从副驾驶往驾驶座那边走的时候,章铮的视线也一直紧盯在他身上。
“哥。”陶然在章铮一进驾驶座时,就去牵住了章铮的手,他很担心,“我就在这儿呢,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别怕。”
陶然不怕章铮会对自己做什么,就算章铮半夜拉着他,飙车去撞山崖,只要是跟章铮一起,他也不怕。
但他怕章铮伤害自己,章铮的弦一直绷得死紧,将断不断,他能感受到。
自他今晚从卧室醒来,章铮一直盯着他,那眼神不是猎手对猎物的,也不像商人对宝藏的。
章铮的眼神很受伤。
醒来好几个小时,陶然也想了很多可能性。
患癌那段折磨的记忆太鲜明真实了,每一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不可能是一场噩梦的。
他另一只手也伸出去,双手一起裹住章铮的右手,陶然整个身体都在往驾驶座的方向倾。
他对章铮笑,就像他十几岁时那样。
那时他们之间还没有丝毫嫌隙,陶然跟在章铮身边,无忧无虑,插科打诨,肆无忌惮,像只恃宠而骄的快乐小狗。
“哥,你看着我啊,你别吓我。”
章铮的手还是有些凉,陶然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然后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章铮抱住。
“然然,哥做了一个噩梦,差点就醒不过来了。”章铮失魂落魄。
陶然笑出声,“哥,你都多少岁了,梦当然是假的,睡够了就会醒来的,噩梦也会跟着消失。”
“嗯。”
因为拥抱的姿势,陶然的脸窝在章铮颈窝,在章铮看不见的地方,陶然的眼神也同样茫然。
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他也分不清楚。
但只要有章铮在的地方,是梦,他也沉浸。
章铮连夜带他去私立医院,做了全套体检。
陶然不放心,拉着章铮也做了一遍。
体检报告加急出来,他们的身体都很健康。
真好。
陶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健康真好啊。
他也终于知道了现在的时间,他现在刚满十九岁。
一个半月前他刚经历完高考。
一个月前他在生日宴上跟章铮告白,以失败告终。
然后这一个月里,他对章铮死缠烂打,哭泣祈求。
直到前天,他对章铮下/药,偷来一个吻。
然后章铮就要把他赶去国外读书,开始躲着不见他。
这段时间的事情,陶然记得很清楚。
因为在见不到章铮的那几年里,每个深夜,他都在反复复盘这段时间内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对话,寻找章铮可能爱他的蛛丝马迹。
陶然现在的眼睛都是肿的,记忆里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哭,特别没用。
回去的路上,章铮显然高兴了不少,也逐渐平静。
陶然偏头,去看这个他最熟悉不过的人,他最亲近依赖的人。
“哥,别赶我去国外好不好?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在远离b市的地方上大学。 ”
章铮的表情一下又僵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