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片阴影覆下来,季修才倏地抬头。
阳光倾洒而下,阮相宜逆着光,五官藏在阴影里更显深邃,睫毛微垂,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眼里却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
陡然看到阮相宜放大的脸,季修有些猝不及防,嘴唇微张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重新垂下脑袋。
“你在咳嗽。”阮相宜率先开口。
“嗯?”季修不明所以地再度抬头看他。
有吗?他方才有咳嗽吗?
“你是大奉最尊贵的三皇子,要好好爱惜自己。”知晓季修又是因为玩心大起,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溺死,阮相宜不知为何有些气恼。
气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恼他在自己面前胡来。
“玩心大起”只是季修掩饰的借口罢了。
他并非像从前那样,为了寻死而寻死,相反,他不想死,他只是想以寻死的方式来试探面前这人的反应。
说白了就是他想看阮相宜紧张自己的模样。
这个想法有些病态,但季修莫名喜欢。
结果也令他很满意。
从阮相宜发现他不见踪影后,这人的一举一动都踏在他的心坎里。
担忧、紧张、懊恼……每一种表情都在阮相宜脸上出现过。
要说没人在意季修那是不可能的,大奉皇宫里,在乎他的人数不胜数,可他就是觉得阮相宜的在意显得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阮相宜站着,季修坐着。
后者仰头看着他,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喉结,而后讷讷道:“好,我会好好爱……”
“爱惜自己”四个字没说完他就咳了起来:“喀喀——”
哦,阮相宜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咳嗽。
是他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不适。
他感觉喉咙口涌起一阵腥甜,微微发痒间咯出一口鲜血。
他和阮相宜可真有意思,两个人拼凑不出来一具完好的身体。
地上错落着几颗鹅卵石,鲜红色布在其上,竟有些好看。
季修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
“你都这样了,怎的还笑得出来?”阮相宜快速蹲在他面前,眼里满是忧色,“以后莫要再任性了。”
“眼下司徒先生不在身边,我又不会医术,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阮相宜不自觉地絮叨起来。
“好,我答应你。”季修嘴角还是扬着的。
他当下十分确定,他真的喜欢看阮相宜紧张自己的样子。
要不是吐不出来了,他真想再吐两口血。
阮相宜又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浑身有点没劲,需要一个肩膀借给我靠一靠。”他说的是实话。
他现在只想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地睡一觉。
阮相宜听了,起身坐在他身旁,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气道:“借你,想靠多久就靠多久,不要银子。”
季修:“……”
他实在是没力气跟这人贫了,轻轻地靠在人肩上,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思考。
确定推开土墙一定别有洞天的司徒烈两人,一个留在原地寻找法子,另一个则前去召集四散的侍卫。
留下来的人是司徒烈。
他学秦昭的动作,一只眼睛贴近那个透光的小洞,试图看清对面是什么地方,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偷偷使用内力炸开这堵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墙,回头解释说是墙又自己坍塌了,然而再一细想,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免露出马脚。
如此一来,他只能静待秦昭归来。
不多时,秦昭和几名侍卫便返回此处。
司徒烈朝几人使眼色:“还等什么?挖吧。”
好在土质松软,大石块也在几人合力之下全部清理完毕,一条小道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昭带头,挥手示意侍卫们跟上。
一行人缓步走进未知的另一边。
路越走越宽,眼前的景象慢慢开阔起来。
阳光满地,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这……”秦昭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这简直是世外桃源啊!”
“公子修若是在此处,应当没事。”司徒烈悬着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
“小相宜定当也无事。”他在心里补充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