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你离开这个房间,离开沈榭,你是最大的刺激源,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来和沈榭谈谈。”
何慕想也没想:“不。”
小馒头翻白眼,绕着何慕展开七八个陪伴型人工智能的购买页面,“那你还是先选选这个吧,你这么做,沈榭活不了太久哦。”
何慕:“……我知道了。”
何慕紧紧盯着沈榭,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小馒头咻地飞到沈榭眼皮子底下,对着沈榭的脸,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把它们收到自己的记忆库中,嘿嘿一笑。
“沈榭,信号屏蔽系统已启动,屏蔽方包括三级生物科技,何慕现在没有这个房间的监视权限。”
沈榭继续淡定地搭积木:“帮我联系尽职、尽责,让他们来接我。”
“OK,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小馒头飞到沈榭眼前,“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满意吗?”
沈榭起身,拿了瓶水喝。
“刚刚状态很好,保持住,裴大夫。”
在沈榭终端开机瞬间,就接到消息、接管小馒头AI的裴慕笙,并不意外沈榭认出他来。
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沈榭就算被人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反之亦然。
黑色的豆豆眼闪烁,可爱的软萌机械音变成裴慕笙的声音,欠兮兮地说:“我的出场费很贵的哦。”
沈榭轻笑:“你觉得我付不起?”
“我怕你不接受。”
裴慕笙凑到沈榭耳朵边,非常小声地、带着调笑意味地说了什么。
沈榭笑意扩大,把杯中的水随手倒在地上,杯子一扔。
“看你表现咯。”
话音刚落,信息屏蔽系统关闭,沈榭赤着脚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何慕破门而入,抱住沈榭。
事与愿违,沈榭发出隐忍的呜咽,被剪得短平的指甲,用力扣挠脖颈。
何慕阻止不及,血渗出来,皮肉填塞沈榭的指缝。
沈榭力不可支地推拒何慕,眸中满是清醒的厌恶。
“放开、我。”
何慕心脏揪紧,下意识地抱紧沈榭,当沈榭尖叫着失去意识时,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何慕后知后觉地松开沈榭,瞳孔地震,肢体僵硬地站在原地,明明有行动的能力,却只能看倒下去,蜷缩着抱紧自己。
小馒头认真道:“沈榭现在的病情十分严重,必须需要机器介入。”
何慕手足无措,整个人沉浸在“可能会失去沈榭”和“父亲厌恶他”的恐慌之中。
小馒头无论说什么,他只是不断地点头说好。
视线里只有沈榭。
他在小馒头分身的安慰下,渐渐停止痉挛,呼吸渐缓,只是还没有醒来。
小馒头:“我现在准备联系尽职和尽责,你应该认识他们两个吧?我记得你这里的新鲜蔬肉供给,都是由他们提供的。”
何慕:“认识,但是……”
小馒头:“什么?”
何慕声音低了许多。
“三天前,他们发现父亲,想带他走。”
“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何慕察觉气氛不对,又立刻补充道:“尸体在后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活过来。”
“以活尸的状态。”
沈榭:……
碰上活阎王了。
活人微死的沈榭,调动记忆,试图找到像尽职尽责一样好用,并且仇恨值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秘书。
毫不意外地发现,一个都没有。
这时候雇人显然来不及,安全性也完全没有保障。
沈榭再次飞快地看了一圈,决定了最终人选。
他的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小馒头:“那就让罗亚来,我已经向他发出信号,他……”
当当当。
具有距离感的、礼貌的扣门声。
只不过敲的不是门,是窗户。
何慕瞳孔禁缩,窗户被一拳打破,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半面黑金面具的高大男人,身手利落地越过窗沿,平稳落地。
“你好,我是罗亚,沈榭的保镖。”
罗亚的视线落在蜷缩着的沈榭身上,对他的复活并不意外,像是对眼前的场景早有预料。
他利落地带上手套,抱起沈榭。
“情况小助理已经和我描述了,我预约了帝国天枢星的精神康复中心,治疗结束后我会带他回来。”
简单几句就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但在离开时,还是受到了何慕的阻挠。
罗亚来得太快,何慕还没能接受沈榭会被人带走的事实,柔软粉嫩的房间露出本相。
尖锐的獠牙和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层层叠叠地布满整个房间,坚硬的墙壁变成腐败的黑肉,黏腻的触手从肉里钻出来,冲向罗亚,想要把沈榭夺回来。
裴慕笙没想到何慕会失控,沈榭思考了1.756秒才给出的人选,显然是黔驴技穷的想法,这人要是死了,下一个不知道还没有呢。
他也顾不上什么伪装了,直接调动沈榭卧室里的那几个小机器人,试图弄点爆炸,让他们在混乱中脱身。
罗亚一手托着沈榭,一手从怀中抽出小臂长的短刀来,按下橙色开关,短刀“滋啦”一声渡上一层青紫色的电光。
“抱紧我。”罗亚说:“老板,我要工作了。”
房间震荡不安,何慕冷灰色的皮肤表层蔓延着黑色纹路,一路游至脸颊,眼白完全消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罗亚反手切断缠在他身上的触手,激活特殊材质的鞋底,沼泽似的肉地板便无法再伤他分毫。
而此时,裴慕笙的小机器人也做好准备,小馒头焦急地在罗亚脑袋边上绕来绕去,叫他不要恋战立刻撤离。
千钧一发之际——
“不要引爆。”沈榭说:“把我扔给何慕,我有话对他讲。”
顿了下,又说:“三分钟后我如果没下楼,你再进来救我。”
搂着沈榭的手臂一紧,而后毫不犹豫地把沈榭扔了出去。
在接到沈榭的瞬间,何慕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榭的身体,被注入了何慕专属的精神毒素,只要被他触碰皮肤,就会变得特别特别淫.荡。
何慕小心避开沈榭的皮肤,站在他半步远的地方。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又不知道怎样悔改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沈榭。
何慕的仇恨值,降到了百分之五十。
沈榭:“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何慕一愣。
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错。
之前做错事的代价,是被改造成房子,在沈榭的命令下,永远地困在荒星。
只有沈榭过来时,他才能从不见天日的晦暗中,偷取一点喘息的空间。
今天是第二次。
一起走?
在他视父亲为自己的所有物,残忍地要求他转变身份,遵守自己的规则,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之后吗?
不不。
他是罪人,父亲不会原谅他。
他是罪人,父亲不会原谅他。
他是罪人,父亲不会原谅他。
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何慕,房间在粉嫩游戏房和可怕鬼屋之间闪闪烁烁。
何慕的脑海里铺满了恐怖的大字,沈榭对他的嘲讽夸奖厌恶亲昵等等等等飞快闪回。
刻意遗忘的,藏在记忆深处被情所困的痛苦回忆,也都在他决堤的情绪下,被翻掘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
啵。
沈榭踮起脚尖,一个轻飘飘的,不带丝毫情爱意味的吻,落在何慕的下巴上。
何慕猛地顿住,震颤的眼珠停滞,立刻看向沈榭。
沈榭仰头看他,“我原谅你,要和我走吗?”
“父亲……”
“我只想听到答案。”
何慕的心脏砰砰直跳,天国的大门好像正在对他敞开,阳光雨露和青青草香,盘旋的圣鸽口中发出神圣的吟唱。
他抱住沈榭。
“不要。”
何慕把鼻子埋在沈榭的颈窝里,深深地吸气,轻快地说:
“一个吻就想骗过我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榭咬着牙对抗身体骤然蒸腾的情.欲,一边感慨世道不行了孩子长大了真是不好搞,一边默默倒计时。
三、二、一。
罗亚准时出现。
房间变成地狱模样,沈榭被何慕抱在怀里,隐匿在肉深处。
他微不可查地叹气,而后挥舞着短刀,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