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君,又在给阿照按硗①?”熟悉的女声似在天边又如眼前。
“嗯,阿照他昏迷好久了,久不动会生褥疮的。”一道我从没听过的男郎声音在我耳际响起。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摆布着,若有若无的意识里,他的动作很轻柔,好像怕我因他不经意的差池便会碎了一样。
“医师说阿照这几日就会醒来的,满君你别太担心。”女声宽慰。
良久我都没有听到声音,疑以为自己又在昏睡中失去意识时,便听得一道低沉的晃似后怕的声音,“如今已是季春②,阿照睡得太久了。若我那日早一点入海救起阿照,阿照不至于昏睡到如今也没醒……而且,他伤的很重。”
我此时没有醒来不能言语,但却也是头一回遇到如他这般的郎君。他救了我,还要怪自己救人救迟了,天下从没有这般的道理。可惜我还在昏迷,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能反驳他亦不能感谢他。
“满君,你这又是何苦呢?阿照他不会怪你的,虽说有伤,但好歹有惊无险,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女声叹息着,又嗔怪起我来,“说起来,阿照真是莽撞。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也罢,还独身前去。说了要回来看望我,却连留信都写好了。”
“他只是不愿麻烦人罢了,况且,阿照也决计不想让您知道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男郎声音愈低沉,他的话语充满了无数我听不懂的情绪。
再次沉眠前,我耳畔是他的长叹声,“阿照,你当真如此喜欢你的妻吗?哪怕你伤至此、身临险境?”
我的妻?未若……是啊,我当真如此喜欢吗?意识涣散前,我髓海里闪现一张张未若的脸。我不知道,可是人既然有了伴侣,就应该和对方携手终身啊。
况且未若只有我。
可我倏而又想起爹爹娘亲,也不知他们知道我这般行径后是生气还是如何。毕竟他们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我向来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答应未若一生相伴,我便会遵守诺言。去岁巧月,我与他共饮白头吟,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③”。今时今日所做所为,只能说是应当。
意识散去后,我依旧昏睡的不大安稳。大概是沉眠前想到了未若,之后我便梦到了他。
梦里的他和别人缠缠绵绵,我站在原地惊愕地看着他们穿过我的身体,言笑晏晏举手投足尽显亲昵好不自在。纵知道这是假的,我亦避免不了心间涌起的难受。
梦里兀自站在望都亓宅花园里的我蹲下身,手捂着胸腔,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痛苦。我从未想过未若与别人在一起,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不尽然。
潜意识为自己梦中给未若盖上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也明明白白的知晓是在梦里。
可我竟、避免不了哀痛,就好像这事情真实发生过一样。
大抵是我魔怔了,身体本能的将受到的伤害转变为怨怼,才会造出这场梦境来。
我陷入魇中,循环重复未若与别人亲昵的画面,想要逃离,双脚却像被树根困住一样逃离不开。
烦闷积郁在心里,为不能脱离梦境、为对不起未若做出这样的梦境、为自己原因不明的疼痛感。
我终究呜咽出声,我想逃离这一场梦魇,谁能来带我逃离。
消散的意识被囚困在髓海一角,恍惚间我感受到颊边被谁用帕子轻柔的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