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铭在卫生间里吐到几乎无法独自站立，脸色惨白，郭柚担心他会脱水，按铃叫来了护士后把钟铭扶到病床上休息。

护士很快到来，为钟铭吊上营养针，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进食，吐得比吃得还多。

护士离开，室内只余下或重或轻的呼吸声，吊上针后，钟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从食道至胃部的灼烧感并未散去，但钟铭已经无暇再顾及它们了，此刻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左手上——

此刻，他的左手正被一双柔软而白净的手紧紧握着。

从钟铭在卫生间吐得面色惨白开始，一直到等待护士赶来的途中，郭柚都一直紧紧握着钟铭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法给他传递一点安慰和力量，而如今，这双手的主人正满脸凝重地观察着输液管的流速，看样子完全忘了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钟铭只希望这双手永远也别松开。他现在动都不舍得动一下，生怕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导致郭柚想起来这件事，然后把手抽开。

盯了输液管半响，确定钟铭再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后，郭柚再一次诚恳地朝钟铭道了歉。

“真对不起，没想到厌食症这个病对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吃进食了。”

强塞给钟铭第一口虾仁后，郭柚确实已经看出来点钟铭的不舒服了，不过等接下来郭柚再问他还能不能继续吃点东西时，钟铭直接不假思索地说他可以。

于是郭柚开开心心地往钟铭嘴里塞了口粥。

结果就是这一塞把人给塞坏了，也不知道钟铭当时有没有把粥咽下去，反正郭柚刚打算兴冲冲地喂第三口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随后便是卫生间里无法抑制的呕吐的声音响起。

钟铭却想，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要怪也是怪他自己，这点苦都受不了，连心上人亲手喂的饭都吃不到嘴。

“不用道歉，”钟铭的左手蠢蠢欲动，抬起来将郭柚的双手轻轻盖住，声音虚弱但温柔，“是我自己逞强才会这样的，下次，我一定调整好自己，一定把你喂给我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好吗？”

郭柚不疑有他，使劲点了点头，“没问题，但你也别太着急，我陪你一起把病治好！”

“真的吗？”躺在病床上的虚弱青年眼中闪着希冀，弱不经风的样子看起来别有一番美感，很快他面上又露出丝丝犹豫：“可是我的病……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的，会不会很浪费你的时间啊？”

他不欲盖弥彰的婉拒，而是直接替郭柚担忧起了将来，仿佛已经默认了郭柚一定会陪他治病一样。

郭柚觉得这个人类真好，竟然还主动为他着想，也真可怜，竟然患上了这么严重的疾病。

于是他的神色更加认真，像是在倾诉什么承诺一般：“你放心，我有的是时间，一定陪你到痊愈。”

钟铭立刻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得郭柚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神。

“你真好。”他说，“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郭柚继续点点头，“你也很好。”还很可怜，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可怜的人类。

“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钟铭看似自然地问道，“因为我和你简直就是一见如故。”

“朋友？”郭柚还从没这么正式地和人类交过朋友，他思考了一下，发现过往经历中没有类似的时刻后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应该算了吧。”

钟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又换上一副轻松中透着一丝虚弱的笑容：“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柚了？你的名字真可爱，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吗？”

郭柚慢了一拍才回答，“我没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