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念却艰难地露出了笑容:“你看,活太久了,你对时间的把握已经……没那么精准了。”
“不如仔细看看我在什么时间点?”
“?”
“我在你动手之前。”衡念很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是时间让你有机会成为参天巨树、见证那么如戏剧般的人间疾苦。”
“如果,你没机会成长呢?”
“呵呵。”打字机依旧轻快,它的文字颇为不屑,如果它是人类,此时一定面带讥诮的笑容,“你试试啊?你不会以为千年的时间,是那么好跨越的吧?”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真得谢谢你的之前对我耍的那一系列小花招。怎么说呢,虽然确实很痛苦,我的精神也确实在那个过程中崩溃了不知道多少次……”
衡念随意的从地面捡起一片扇形的金叶,对着镜面,干脆利落地将它扯成两半,又轻轻吹飞。
盯着飞落地叶片,她失神地说:“……但是,也算是托你的福。现在我的精神或者灵魂强度,远远超过了人类该有的水平。”
“你这到底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你试试啊。”[执念]不屑得说,“来呗,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呢。”
“不过,我劝你最好在我抓到你之前,能干脆利落地彻底撕掉你的灵魂和精神。”
打字机突然低沉地笑了,按键噼啪作响,承轴齿轮摩擦时发出一种美妙而阴森的声音。
“不用多说了。”衡念伸手覆上镜面,“让我们跳过这无谓的放狠话环节吧。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她直接而干脆地使用了技能。
……
神智堪堪恢复清醒,衡念便和[执念]在街心公园开展了一轮追逃。
果然,无论衡念在什么时间段使用技能,只要能够以影响到[执念],它那远处于未来之中的本源立刻就能察觉到。
人类无法看见的精神层面中,衡念快得如同闪电,拖尾隐隐泛着金光,小心地在[溯回之镜]的技能范围之内兜圈。
[执念]也毫不客气。它的精神本源来的极快,气势凶猛如同海啸,而衡念在它那千余年间日日激励的强大精神内核面前,渺小地如同一粒海沙。
[执念]有个坏习惯:它喜欢戏弄猎物。
这一点,衡念已经在上一次使用技能时见识到了。一开始它表现的无害而温顺,一旦确认猎物不再能够对它造成伤害之后,它便立刻暴露出那残忍诡谲的个性。
此时也是一样。
尽管它能够在瞬息之间便困住衡念,但它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吊在衡念的身后,那些扭曲的字符一个个飞到衡念的周围,如同密密麻麻地蛛网将她缠住,不致命,却足够烦人。
它假模假样的做出一些亲友被虐.杀或惨死的画面,撩拨着衡念那本来就脆弱的精神。
衡念无论如何都甩不掉那些字符,干脆饶了好几个圈,重新回到银杏树下。
眼看着身后不远不近的[执念],她冷淡地一笑,街心公园的时间立刻在她的操控下开始逆转。
无数银杏叶逆流重返枝桠,日夜斗转,路人倒走,时间之水在顷刻之前开始回流。
而执念却始终慢她一步。不知是因为精神体过于庞大,穿过时间流需要更多的时间,还是它只能大致察觉到衡念出现在那一个时间点上,随后跳跃而至。
无论是什么原因,显然它对时间的操控并没有[溯回之镜]一样熟练。
又或者,它的强大来源于时间,它自然不敢去违背本性,和时间为敌。
大概是之前和衡念的交锋中,衡念并没有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操控时间的能力,在不断的跳跃之中,[执念]愈发如同狂暴的海洋,气势逼人。
时间倒转,它也出现的越来越慢。
强大如它,在面对[时间],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衡念此时咬紧牙关,面目狰狞。她双手紧握成拳,血不断地从毛孔中渗出,一层薄薄的血汗出现在她的皮肤上,又凝成血珠,从皮肤上滚落。
随后,咔嚓一声,她那具虚拟的身体中,某根骨头承受不住压力断开。
接下来是第二根……第三根……
连续不断。
这是灵魂被撕毁的预兆。
从这一刻起,[执念]不再紧随与她,它放弃了在时之河中捉住衡念,但介于它知道这场旅途的终点在那里……
它直接将自己那过于庞大的灵魂,送至了一切的起点——它作为一颗种子,落入土壤的诞生之时。
啊……还是上钩了啊。
[执念]最脆弱的时候,可不止是它被种下的那日。
衡念露出危险的笑容,血泪顺着眼角落下,落入脚下的土壤。
她深深吸气,毫不犹豫地让原本被逆转的时间重新正向流动。
带着决堤般的猛烈气势,时间之水已不可阻挡速度正向流转,快得超过了衡念的预料。
直至,那一天。
[蓝月与红雾]降临于世的,第十五日。
正是,[执念]脱离银杏树,去往石门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