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璃绕着马车走了一圈,伸手比划马车的朝向,正南,并没有向西偏,若是因为马车拐弯撞到人,那马车的朝向应该会偏向西边。
她解释了一番后,“赔钱”的声浪仅停顿了一瞬,就越来越大。
南岭瞪着这些人,身体一阵阵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怎么能这样冤枉人。他对崔婉璃说:“娘子,我绝没有撞到她,是她自己跑过来的,咱们的马车还没拐进巷子,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崔婉璃何尝不知道,但众怒难犯,她的解释也没人听,趁着这些人被南岭稍稍拦住的空当,招手让彩兰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一番后,彩兰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这些人一看竟然有人跑了,立刻把矛头对准崔婉璃,生怕她也跑了。
正纠缠间,一个垂髫小儿操着脆弱的童声道:“是婆婆自己撞上去的,我看到了。”
崔婉璃最先听到这句话,她走到这孩子身边,说:“乖孩子,告诉孃孃,你看到什么了?”
垂髫小儿嘬了嘬手指头,道:“曹婆婆在巷子里等,一直等,还把我的球球踢跑了,看到车车过来,就跑过去躺下。”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句话,瞬间熄声,怀疑的视线都投向曹婆婆。
曹婆婆见形势不妙,指着垂髫小儿反驳道:“你胡说,我是被撞倒的。”
刚才帮着一起扶人的年轻娘子脸色瞬间变了,对着曹婆婆道:“她才五岁,她能说谎吗?你还把我女儿的球踢跑了,有你这么做邻居的吗?亏我还想着帮你,原来你根本不配。”
曹婆婆哭嚎得更狠了,不过围观的人都不帮她说话了,甚至有人想过来推搡她。
这时,彩兰带着一个提箱子的人过来,喊道:“大家让一让,大夫来了。”
哭嚎声瞬间停了,曹婆婆还保持着那个举手擦眼泪的动作,不过手上脸上并没有泪水就是了。
彩兰稳稳地拉住曹婆婆的手,从“伤处”挪开,双手抓住裤脚用力,马上就要将裤子卷起来的当口,崔婉璃抬手制止,道:“去马车里。”
彩兰略一思索,方觉刚才的行为不妥,忙和崔婉璃一起,把曹婆婆半搂半抱地拖到马车里,大夫随即也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大夫先出来了,向围观的人说:“这位婆婆并无伤处,手上的鲜红之物乃是鸡血或鸭血,绝不是人血,只有脚踝处略有些青紫,想必是不小心摔倒所致,不可能是马车撞的。”
众人一阵唏嘘,年轻娘子抱着孩子走到马车边,问道:“这位娘子,曹婆婆既然没事,我送她回去吧。”
崔婉璃掀开帘子,温声道:“你上来吧,我们一起送婆婆回家。”虽然手臂很疼,但曹婆婆刚才直接跪在马车的座位下面,说儿子们好久没回家,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求她给一条生路,任谁也无法拒绝一个年迈的妇人声泪俱下的请求。
曹婆婆就住在巷子的最里面,南岭不一会儿就把车赶到了院门前。
崔婉璃刚进院门,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啪叽一下摔倒在地,此人面色酡红,臭气熏天,像是喝多了直接宿在院子里。
这人死死抓住崔婉璃的手臂,粗声粗气道:“就是你抓了婆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崔婉璃脸色发白,她的右手臂快被扯断了,痛得她说不出一句话。
季嫂子拨开人群上前,看清男子的面孔后,惊道:“怎么是你?快放开崔娘子!”
原来此人就是大婚当晚,郁文绍出去抓的跛脚盗贼,当时郁文绍把人交给开封府后,只知道被关起来审理了,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被放了出来。
跛脚男人犹豫一会儿后,竟然真的放开了。
彩兰和季嫂子忙冲上前,却都不敢碰崔婉璃的右臂,生怕碰到哪里导致伤得更重,南岭第一时间冲上去搏斗,却被一脚踢了个跟头,这跛子有些身手,南岭又要过去,被崔婉璃呵住了。
崔婉璃知道伤得更重了,需得尽快医治,咬着牙呵住南岭,又让彩兰撕下衣服下摆在胳膊上打个结,稍微固定一下。
崔婉璃忍痛道:“谁说我抓了婆婆?”
跛脚男人啐了一口,“刚才在巷子口那么多人看到了,我一打听就都清楚了!”
“曹婆婆跟你是什么关系,她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不见你帮忙,现在跳出来做什么?”
跛脚男人愣了一下,说:“不可能,曹家兄弟俩都好好地在家呢,婆婆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这时,曹婆婆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此情景,知道误会了,忙上前说:“这位娘子是好人,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说是帮大人物干活儿,能挣大钱,可是现在都不见回来,也没有往家里拿钱。”
原来跛脚男人和曹婆婆的两个儿子是在战场上认识的,一起打仗,一起负伤,一起退伍,跛脚男人没有家人,来到汴京后,和曹家兄弟一起供养曹婆婆,结果三人都找不到合适的活计,只能打打零工。
跛脚男人看起来对季嫂子颇有好感,很听她的话,季嫂子不让他再胡说八道,他就真的闭嘴了。
崔婉璃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发生这么多事,还受了伤,也不能再去看据儿了,跟季嫂子告别后,就上车回郁府了,南岭不敢怠慢,等崔婉璃坐稳后,一刻不停地驱车回府。
娘子这两日接二连三地受伤,二公子知道后,怕是要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