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起来精神很差,眼下浓重的青黑,一看就能知道,她脑中绷着一根紧紧的弦。
孟回清担心再受点刺激,王夫人会崩溃,便没有再故意说些吓人的话。
“这样,你把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先说与我们听。”孟回清说着,又看到王夫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语气婉转了些,像是安慰,“你放心,若真有什么,我们就是为此而来,自有解决之法。”
王夫人像看着神明一般热切地看着孟回清,缓缓坐下,又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说:“我大儿媳妇闺名陈秋娘,与我家大郎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半年前,我们王陈两家见两个孩子年岁到了,便张罗着成了亲。”
“秋娘她模样清秀,性子温婉,合家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她与我家大郎也是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可是,三个月前,大郎就开始生那个病!”
说到这里,王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那个病……太恶心了。王夫人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些腐烂的脓疮,翻卷的皮肉,还有始终挥之不去的腥臭味道。
孟回清:“你慢慢说。”
王夫人闭了闭眼,才接着说:“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只是生病,请了好些大夫,开了好多药,却怎么也不见好。大郎一整夜一整夜地哀嚎,那声音……渗人极了。”
“秋娘任劳任怨、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平心而论,就连我、我都不一定能做到她那样。”
王夫人陷入了回忆,孟回清也不催她,就当在听故事,甚至眼神示意玄曜,把那碟子糕点给他端近点儿。
玄曜有些嫌弃,那糕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久了,看起来有些干,并不太美味的样子。
纠结了许久,在孟回清无声地催促下,玄曜伸出一根手指,把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听着这些,你也吃得下。”
孟回清端正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此时已经歪靠在了椅子上,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眼神回答:“当然吃得下。”
“她不让我们去看望大郎,说是怕我们看了伤心。我忍不住啊,有一天夜里,我就悄悄地去看。原本,为了大郎不把自己抓伤,我们是听大夫的话,把他四肢都用软绸绑在床上的。可我那晚看见,秋娘把绸带解开了,大郎就那样在地上爬啊……爬啊……一边爬,一边抓挠自己,把皮肉都抓烂了……”
“可秋娘,就站在一边看着,笑着看着……”
“后来……我家老爷也病了,跟大郎一模一样。”
那糕点确实不太好吃了,孟回清吃了一个不想再吃,拍拍嘴边的渣,站起身说:“行了,我大概知道了。”
“让我们见见你大儿媳妇吧。”
只是,仆从来报,说是大少奶奶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回娘家一趟,住一晚之后,明日再回来。
王夫人便安排两人住下,只等明日见了陈秋娘再议。
夜里,整个王家安静极了,只有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哀嚎,不停地响起。也不知道是王家父子中的哪一个。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玄曜起身开门,孟回清就像是一只猫似的,“呲溜”就窜进房来。
“小鱼,走,我们去看看王家那两个男人。”
玄曜:“为何不白日里光明正大去?”
孟回清眯眼笑道:“这你又不懂了吧,光明正大去,有些东西看不见。偷偷摸摸才能看得清呢。”
玄曜说:“这又是你在人间学的?”
“这自然是为师的本事,你学着就是了。”孟回清一仰头,满脸都写着“当然”。
二人隐了身形,先来到了王员外的屋外。
他年纪大了看起来十分憔悴,整个人枯瘦如柴似的趴在床上,四肢都被软绸绑着不能动弹,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痛苦呻/吟。
王夫人不在,只有几个仆从轮流照顾着。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空气中血腥味很淡。
等他们俩到了王家大郎屋外,才终于发现了一些问题。
屋里只点着一盏灯,有些昏暗。许是因为惧怕,居然没有仆人、侍女在跟前伺候。
伴随着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呼,孟回清他们就看见屋里一个人,正趴在地上挣扎扭动。
他不停地扭动,不停地抓挠着自己,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块腐烂的血肉。
四根床柱上只剩下了绸带。
严格来说,若不是还有气息,这血肉模糊的样子,已经很难被看作是一个人了。
血腥味极浓,孟回清嫌弃掩鼻:“好臭啊……”
玄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细细辨认,说:“有魔气。”
“啊?”孟回清有些惊讶,他只是胡诌的,怎么真的有魔气?
“你确定?我没有发现呀。”
玄曜解释:“魔气很淡,难以察觉。”
孟回清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对劲,还想接着追问,便被玄曜打断了。
“你看。”
房间里,不知何时,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端着一碗药出现在了王大郎的身边。她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脚边那团扭曲的人形血肉。昏暗的灯光投影在她的脸上,诡异莫名。
忽然,她莞尔一笑,半蹲下去:“大郎,喝药了。”
“呜呜——赫——”王大郎拼命地挣扎起来。
女子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寒。她毫不理会王大郎的挣扎,甚至也很嫌弃触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