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当他是喝醉了。
于是近乎带着哄骗意味,‘我的好师兄,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师妹莫不是、想殉情?”
祢衡又朝你扑来,却将手覆上你柔软发顶,扣住头顶摇起来,你身体随他动作晃来晃去。
“小脑袋里都装什么了,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分明是你自己脑补的吧!
“还是活着好,没听到师妹开口说话就死了,那也太遗憾了。”
祢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只到他腰间,整个人缩在史子眇身后,鼻尖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变戏法似的枪杆挑起酒葫芦,在你面前晃着,谁知道小家伙闻到满溢的酒香就打了个喷嚏。
他愣了下,之后每次见你都要弄得一身酒香,就为看你红着鼻子打喷嚏的模样,最后又一口一个师妹叫着把你哄回来。
你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呢,潺潺流水、檐下落雪,还是春日花、秋日叶?
他看到你眉眼弯起,日光透过层叠树影落到脸上,忽然发觉你身量未变。
“你最近怎么不长了?”
是啊,好久都没长高了……
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8.
你发觉自己真的不再长高了,也不用每天都测身量,史君摸着你的头,没事的好孩子,多吃些肯定还会长高的,尝尝我刚做的点心吧。
史君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之前做点心的时候只是忘记一点不太重要的步骤,现在居然会把炼丹和烹炉搞混。
老是觉得你还会长个,于是桌上总是有温热的点心。
唉……没想到仙人记性也会变差啊。
可是一对上那双牡鹿般的温驯眼眸,你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每次点心都吃得一点不剩。
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史君的,没有人。
阁中又落雪了,你蹲在雪地里看白茫茫的落雪发呆,虽说是下雪,可却并未感到寒冷。
葛洪养的兔子在雪里跑来跑去,浮丘趴在平滑石头上小憩。
隐鸢阁……何尝不是一种动物园呢?
好累……
你干脆躺在雪里,任凭雪花落在身上,兔子们蹦蹦跳跳朝你过来,一个个白团子蜷缩在你身边。
雪花落在眼睛里,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就好像…曾经也这样躺在雪地中。
不对……?
起身的动作惊走兔子,你手按着眉心,怎么又开始有这种既视感了呢。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隐鸢阁啊……
‘无论多少次……’
谁在说话?!
你猛地直起身子,四周并无人,那声音像是从潜意识中传来,过后便记不得声音,好似云烟飘渺。
别想这些了,明天就该出发了。
9.
你并没有按照先前说好的时间下山,告别什么的,还是有些太伤感了。
于是你在夜幕降临时出发,临走前往包裹里塞了些史君做的桂花糕防身。
你悄悄扒着墙柱,四下无人后偷偷向大门走去。
好在仙门的人作息也算规律,大门附近并没有人,你握紧剑鞘继续加快脚步。
到了!
你加快脚步穿过大门,沿着层层石阶向下走着。
由于夜晚有些暗,你只能细细盯着脚下,有瓣花落到发上,你没注意,只是继续走着。
越往下走,便越是昏暗。你总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将你向前推着,周围没有丝毫光亮。
‘…迎……赐…福!!!’
‘吃……快……饿……’
数不清的诡异呓语开始在脑中盘旋,身体剧烈疼痛起来,你停下脚步蹲在地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掺杂着铁锈气息的雪落在身上,那层浓黑罪恶的土壤似乎又要将你重新掩埋,四肢传来剧烈疼痛,落在身上的雪,好像变成了雨。
你恍惚觉得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周围是层层人海,他们露出贪婪神色,争相分食着什么。
“回神。”
冷冽梅香夹杂雪气涌进鼻腔,你被那片雪花包围,黑雾不甘的悲鸣着消散。
仙人微凉的体温传递过来,却如火般炽热,你不由得攥住他衣角,颤抖的翕动鼻子嗅起来。
左慈看了你半晌,睫羽下垂遮住翠色,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问,又像知晓一切,“为何不告而别。”
你还埋在他胸口衣襟里,没有打算抬头的意思,于是指尖做笔在他身上写起来。
‘好疼。’
环在你腰间的力度更重了些,却又很快松开,好像只是错觉。
他久久不语。
你却嗅到一丝悲伤意味,雪下得又大了。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拉开两人距离。
‘对不起…左君。’
他握住你打着手语的手。
“不用道歉,你并未对不起任何人。”
“从前是,今后亦是。不要轻易说出那三个字。”
你不明白他说的从前。
左慈叹口气,理了下被你弄乱的衣襟。伸手唤了只灵蝶,蝶粉飘落,灵蝶落在你身上后不见踪影。
“既要下山,便快些罢。”
你抱着行李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左慈依然站在那里,灵蝶朦胧的光笼罩了他,不像白日那般清冷若雪。
你始终能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很温暖、安心,下山的路也变得好走,刚才的插曲似乎变成错觉。
向下走得每一步,你都会想起这段与他们相处的时日。
徐庶唤你小乖,说你做什么事都稳重,性格也好,不闯祸,于是叫你小乖。
祢衡听见这个小名后,黏糊糊的缠着你叫了好久,华佗听到护着你说,这是我表妹。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美好、虚幻。
腕间银铃唤回思绪,你抬手看着那枚红绳,忽然笑了起来。
张仲景说过的仁心,你要自己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