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起晚了,可惜可惜。”杜志青叹道。
“雨后初晴也是景。”玉婉道。
“姑娘说得是。”杜志青笑道,“姑娘今日可还去棋室?”
“今日不去,想把今日所观之景画下来。”玉婉道。
“姑娘还擅丹青?等姑娘大作得成,可否让在下一饱眼福?”杜志青道。
玉婉笑道:“虚浮之作罢了,杜公子若是不怕污了眼,等画成了,我带到棋室去。”
“姑娘自谦,那我等姑娘的大作,请。”杜志青道。
玉婉颔首,浅笑离开。
“虚浮之作”……叶景羿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虚浮之作”四个字尤为刺耳。怎么同样的伎俩又要用到杜志青身上了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杜志青走上甲板,看到叶景羿也在,便与他招呼。
“叶公子,早。”杜志青朝叶景羿拱手。
叶景羿冷眼看他,冷冷道:“杜公子早。”
杜志青对上叶景羿的眼神,竟有些瑟缩,叶公子这眼神也太吓人了,怎么他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难道是怪他和苏姑娘说话,不至于吧?
叶景羿微敛神色,不再看杜志青。
杜志青在叶景羿不远处站着,想要与他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提前告辞。
玉婉回到房中,用过早膳便开始作画,这一画便是一整日。
隔壁一整日静悄悄,叶景羿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玉婉的事,都无济于事。
林栋和杜志青两人倒是自在,上午对弈,下午钓鱼,晚上两人还隔空来了个琴箫合奏……
翌日早膳后,玉婉带着她昨日新作的画去棋室。
杜志青和林栋已经在棋室,看到玉婉以及她手上的画,两人忙起身相迎。
“姑娘这么快就画得了?”杜志青道。
“我喜欢一鼓作气画完。”玉婉笑道。
林栋将棋安上的棋盘取下,道:“我等三生有幸,得见姑娘大作。”
玉婉笑笑,走到罗汉床前,将画小心地铺展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杜志青和林栋都看呆了眼。
苏姑娘的画技远比他们想得要成熟,他们甚至以为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而苏姑娘今年才十六……
林栋对玉婉深深作揖:“姑娘大才!”
玉婉忙回礼:“林公子太客气了。”回身后,她才笑道,“才说我们是异父异母亲兄妹呢,你又这般客气起来。”
“因为在下实在拜服!”林栋道。
杜志青看着画,总觉得技法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杜执青道:“姑娘昨日竟然还说自己是虚浮之作,姑娘若是这么说,这天下之人都别再动笔了吧。”
“姑娘书画双绝,定然有名师指导,扬州果然出人才。”林栋叹道。
“正是,正是!”杜志青道。
玉婉笑道:“若是有机会,引荐你们与家师相见,她最喜欢与年轻人一处。”
二人忙同时对玉婉作揖:“如此,我们先谢过苏姑娘。”
叶景羿一夜没睡好,起身后,人虽是安稳坐着看书,书上的内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总是不自觉地就主意隔壁的动静。
玉婉出门时,他也听到了。
一想着她要拿着画去棋室给杜志青看,他心里的不悦之感就不断翻涌。她又画了什么样的自己?还是湿漉漉的衣裙贴着腿,露出绣鞋?或是她手持斗笠,唇角含笑?
叶景羿放下书,投了笔,脚步不听使唤走动,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到了棋室门口。
里头的杜志青和林栋正在夸赞沈玉婉。
叶景羿犹豫片刻,还是进了棋室。
杜志青和林栋见叶景羿来了,忙与他见礼,玉婉也屈了屈膝,但没作声。
叶景羿与他们回礼,道:“今日没有对弈。”
“我们在赏苏姑娘的画,叶公子也来瞧,令表妹实在天资过人。”林栋道。
“是么。”叶景羿瞥了一眼玉婉,只见她双目低垂,并不看他。
叶景羿走到罗汉床前,一眼看去,画的仍是雨中春景,但没有船,更没有人。叶景羿不知怎么,竟觉得心底一松,连自己唇角微微上扬都没注意。
“表妹进益了。”叶景羿夸道,他夸便是真的夸,玉婉这幅画,比上次的春景图多了几分疏阔,让人望之生喜。叶景羿想起昨日清晨在船头见玉婉时,她明明一个人,唇角也含笑,这副画,似乎能传达她当时的心情。
“多谢表哥。”玉婉不咸不淡,语气倒是有几分像平日里的叶景羿。
他为何而来?玉婉并不想在意叶景羿,但心里自然而然冒出这个念头,玉婉觉得他是特意来看她的画的。昨日他听到她和杜公子的对话,今日特意来的。
这人真是,可恶得很!先前误会她,出口伤她不道歉,对她还那样冷淡,连眼神都带着审视,这会儿又上赶着来看她的画。
玉婉可不信他果真是来找杜、林二人下棋的,她有这个自信,他就是来看她画。
莫非叶景羿把她当那鱼儿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