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噩梦。”他没管手上的墨迹,隔着一大堆纸巾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定定地看着她,往常清亮的声音有些低迷,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你不是噩梦,赫敏。你是一个人所能遇到的最好的梦。”
忙着给他擦手的赫敏被迫停下了动作。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她反应过来,为他没头没脑的称赞之语而感到羞怯,接着,一股被认可的快乐随之浮上心头。
“你是这样想的吗?”她喜孜孜地说,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发现他的灰色眸子像湖水一样澄澈,没有任何闪躲,也没有避开她的视线。
他是认真的。于是她的笑容扩大了。
“你需要我帮你揍韦斯莱吗?”德拉科冷冰冰地说,隐隐咬着后槽牙。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然而,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嘴。
“不用了,德拉科。他已经跟我道歉了。全是误会,我得说。那会儿我学漂浮咒的时候可能过于显摆了,他大概有点心理不平衡……”赫敏欢快地说,显然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很好。”德拉科说,闭了闭眼,深呼吸。而后,他才发现自己满手墨痕,快写好的羊皮纸已经是一团糟。
她替他抽走那张沾满墨痕的羊皮纸,扫了一眼,惊讶地说,“你从哪里查到的资料?比我找到的要翔实多了……我不知道默瑞克的对手恶怪埃格伯特曾经通过决斗传承了他的老魔杖的这个故事……”
“一点野史而已。”德拉科说。
他在替她生气和不值,她却在关心他论文的内容?德拉科哭笑不得。
“我没事了,德拉科。”赫敏看出了他的担忧之色,她一扫前一阵的低迷状态,精神奕奕地说,“其实,也不光是因为罗恩。我当时……我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喜欢。可后来发现,我大错特错了。”
她不想对德拉科诉说自己在飞行那天所产生的奇异感受,也不想坦诚自己那天在他隐形斗篷下莫名其妙产生的对他的亲近之感。
学飘浮咒的那天,他那片羽毛同她的羽毛一起飞翔在教室上空的时候,她有点生气,同时又有点微妙的害羞。她对他的心情,与“讨厌”毫无关系。
直觉告诉她,这些令人迷惑的事,此刻深埋心底最为妥当。
也许只是因为,她开始打心底里把他当朋友了,而不仅仅是一个容易吸引眼球的斯莱特林同学。
她看着德拉科,笑容灿烂:“我的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候都出现在我身边,不顾生死来救我了。而我却因为他们不太守规矩而对他们生气。事实上,如果你们那天守了规矩,我说不定就死了。”
德拉科刚刚平复了心情,现在正在给赫敏添茶。闻言,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扯起嘴角,“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他欣赏懂得变通的人。
“德拉科,那天你救了我两次。我想,我能信任你。”赫敏正色道,“哈利也让我谢谢你。我们在奖品陈列室找到了他父亲的奖杯,他训练状态比以前好多了。”
她清清嗓子,与德拉科面对面坐下,从善如流地接过那杯茶,得意洋洋地宣布:“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接下来,出乎德拉科意料的是,赫敏代表波特三人组,和盘托出了一切:
海格曾经受邓布利多之托去古灵阁取了一个特殊的小包;他们曾经在无意间进入了禁止进入的四楼禁区,看到了三个头的大狗;大狗身子底下有个活板门;甚至于,哈利无意间发现斯内普教授受伤的事情,赫敏都对他一五一十地讲了。
“哈利和罗恩怀疑,斯内普教授想要偷走大狗看守的那样东西!”赫敏严肃地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们甚至怀疑那个巨怪也是斯内普教授放进来的。”
德拉科捏着额角,艰难地问,“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们是这么冒失、这么轻信的人吗?
跟他熟悉到这份儿上了吗?
他们难道不应该汇报给麦格教授或是邓布利多教授吗?
“我们相信你!你一直在帮助我们。”面前的女孩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甚至有一点信赖的颜色。
德拉科只想叹气。
梅林啊!以这样巨怪般的脑回路和如此盲目的轻信,哈利他们究竟是怎么活到最后的?
别怪他如此感慨。
前世,他们对他可一直都是警惕、戒备的状态;今生,这信任来得太轻易,不禁令他有种虚幻之感。
他当然知道,这信任对他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哈利他们对他的态度是善意的,起码并不厌恶。
因为曾经的记忆,德拉科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放出巨怪的是奇洛,想要通过三个脑袋大狗的也是奇洛。
奇洛想为后脑勺上的黑魔王获取能够制作长生不老药的魔法石,可德拉科无法直接对他们解释这件事。
而且,当德拉科重新审视一年级整个学年的事情时,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这一切都似乎是邓布利多给波特这个未来救世主的考验,或者说是试炼。
自己横插一杠,固然能解决问题,却阻碍了波特的成长,到时候波特如何能承担起救世主的责任?
赫敏搅动了一会儿茶杯里的糖,犹豫着继续说,“其实,我并不相信霍格沃茨的任何一位教授会做出将学生置于险境的事。你是斯内普教授学院的学生,比我们更了解他,或许你可以有机会多留心一下他,给我们提供一点思路。”
看来,他们拿出了诚意,不仅仅是出于单纯信任,更是为了合作而来。
“你们想让我做内应?”德拉科忍不住问。
“不是内应,是观察斯内普教授的眼睛。”赫敏一本正经地说,“你难道不想搞清楚,你们学院的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主意肯定是赫敏出的,波特和韦斯莱可想不出这种话术。德拉科神色莫测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忍不住想。
脑子挺灵,胆子挺大,还有点狡猾。他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她,看她镇定自若地喝茶,冲他笑得一脸坦然。
对于他们怀疑斯内普教授这件事,德拉科可以理解,但并不认同。
斯内普教授脾气很糟糕,也很刻薄,爱用辛辣的语言攻击那些非斯莱特林的学生。
但是,德拉科相信他身为霍格沃茨教授的职业素养。在多年的记忆中,他顶多也就是挤兑学生几句、尽他所能地给其他学院扣上几分,但却绝不会攻击任何一名学生,也没什么兴趣去获取什么神秘的宝藏。
要是把魔法石换成非洲树蛇皮,斯内普教授说不定倒会去试着闯一闯。
然而,魔法石?拜托,拜托了……
可怜的斯内普教授,由于他阴森的性格和乖僻的行为,成为了一个大写的、纯粹的背锅侠。
出于对斯内普教授隐秘的同情,德拉科忍不住问:“与其怀疑斯内普教授,你难道不觉得奇洛教授更可疑吗?”
赫敏愣住了,她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盯着德拉科看。
“奇洛教授?”她不确定地问。
“万圣节前夜的宴会上,也许你不在,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德拉科又给她添了点茶,慢条斯理地说:
“我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询问此前在礼堂目睹全过程的同学。有意思的是,大家告诉我,最先发现巨怪不见的人是奇洛教授,他跑到礼堂来,喊出那句话,立刻就在礼堂引起了骚乱。”
赫敏被他的话搅弄得心神不宁。
她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恍惚间,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茶,烫得用手忽扇起嘴巴,但同时,她又很喜欢这茶的味道,满足地眯起眼睛。
这样子不大合乎礼仪,但那股简单肆意的鲜活劲儿,并不招人讨厌。
德拉科悄悄打量着万事通小姐想喝又怕烫的有趣模样,偷笑了两声,在她发现之前,重又肃起脸,把他的未竟之辞继续说下去,“正常的操作下,奇洛应该悄悄告诉邓布利多,尽量避免学生骚乱,以免学生因为恐慌而发生踩踏事故。”
赫敏张了张嘴,正欲反驳,德拉科却自顾自道:“更有意思的是,没有人知道奇洛教授的行踪,我指的是,从学生组织回宿舍,到我们躲在教室听到奇洛教授来处理巨怪之间的那段时间。”
“他不是晕过去了吗?”赫敏迷惑不解地插了一句嘴,打断了德拉科的分析。
“是的,他看起来似乎是晕过去了,因此,当邓布利多率领所有老师去地牢附近寻找巨怪的时候,只有他因为晕过去,不需要参与搜寻。而学生撤离之后,礼堂里也再没有人可以证明奇洛教授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德拉科指尖轻扣桌面,有条不紊地分析着。
“我同意你的话。赫敏,我也不相信霍格沃茨的任何一位教授会做出将学生置于险境的事。”德拉科把尖尖的下巴搁在自己交叉的双手上,定定地看着赫敏迷茫混乱、皱成一团的小脸。
“但是,如果非要怀疑一位教授的话,我们不妨猜测一下,结结巴巴的奇洛教授,真的就如我们原本所认为的那样无辜吗?”他冷静地问。